她倾身靠着他,就像是小船偎靠着港湾,睡得很是香甜,他着迷地注视着她,发现他的小新娘一对细细弯弯的秀眉下有着两扇又浓又长的睫毛,可爱的鼻子上还有些淡淡的小雀斑,但那一点也不影响她那月兑俗的美貌。
而最引他遐思的,还是她那一再教他渴望细细品尝的丰润唇瓣。
伸出厚掌,易南天轻触着她滑女敕的脸颊,指关节轻轻往下移,滑落至她右眼尾处那点缀得恰到好处的美人痣,那使得看起来仍显稚气未月兑的她多了一份小女人的娇柔与妩媚。
当年,从他第一眼见到这张秀美绝伦的脸蛋开始,便好奇这个小女人一旦成长之后,是否会生得越发娇艳而迷倒众生。
事实证明,成长之后的她,美得几乎无懈可击,无瑕的肌肤、挺俏的鼻梁、美好细致的嘴唇以及那一对惑人的美眸,每一处都给人一种美而不艳、娇而不俗的感觉。
与六年前相较,她让他又更加心动了……
第4章(1)
六年前,长安。
北风凛冽,雪花纷飞,霜雪覆盖了一切。
在这寒冬的夜里,大街上尽是一片萧条,少有人迹。
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就像一尊石雕,一动也不动的停驻在贴有皇榜的城墙前已经好些时候。
由于男子一身单薄却不畏风寒的模样,让紧紧蜷缩着身子、冷得直哆嗦的人们好奇地停下脚步,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雪依然不断落下,寒风袭面,融化的雪濡湿了男子的面庞,他却没有心思抹去,一双空洞的眸子仍一瞬也不瞬盯着眼前的榜文,视线虽然停留在上头,却已经失去了焦距。
忽而,砰一声巨响,男子无预警地将一记铁拳狠狠击向那张盖有玉玺的皇榜,铁锤般的拳头紧握,骨节作响,浑身不住地颤抖着。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男子的神情是如此的哀伤,泛红的眸眶里盛满了泪水,但他始终咬着牙不哭出来,握紧的双拳格格作响,缓缓在皇榜前跪了下来,双眸充盈着挫败与痛苦,更有着愤怒与怀疑。
四周的空气,随着风雪持续肆虐而益发冰寒,然而这样的寒冷仍远远不及此刻他心中那刺骨的绝望。
在暗无天日、血战了三天三夜,几乎全军覆没的惨烈战役中,身负重伤的他在被救醒之后,才得知那场以寡击众的战役其实是被他一心所报效的朝廷恶意愚弄,皇帝听信小人谗言,任凭他们以血肉之躯诱骗敌军,朝廷所谓的欺敌之计。
想当然了,在如此被朝廷背弃之下,战况极为惨烈,死伤无数。
痛心疾首的他不顾身上重伤未愈以及袍泽们的纷纷劝阻,独自回到京城来,为的只是想亲自确认,他那一心一意效忠的皇帝,是否真如部属们所采知的那般,已经永远离弃了他。
然而,当他在皇榜上看见自己竟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除去功勋,贬为庶民之后,他最后一丝对朝廷的冀望也随之崩溃了。
那个昏庸的皇帝先是听信佞臣的谗言,后又百般苛扣军粮,悍然拒绝调派援军,导致长期驻军于寒冷北疆的将士们因粮尽援绝,活活饿死、冻死的就多达数千人!
纵然如此不堪,他还是像条狗一样忠心耿耿,直到那个妒贤嫉能的奸相竟在皇帝耳边怂恿献计,迫使他们这群早已面黄肌瘦、筋疲力尽的残军弱兵,在北方寒冷恶劣的气候下,再度冒死发兵征战边陲。
以卵击石的结果,他痛失了至少半数以上的兵士,原以为这样壮烈牺牲为国,至少可以换来忠义二字,想不到那无情无义的狗皇帝,竟为掩饰自己的昏庸无能,硬给他扣上一条错判军情,导致出师不利、功败垂成的辱人罪名。
朝廷的背弃和奸臣的构陷如同一把双面利刃,狠狠刺穿了他的胸膛,粉碎了他的信念,他内心所受的创伤无可比拟。
“这位壮士,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低柔的女子嗓音唤醒了跪在皇榜前陷入失神状态的男子。
像是受到震撼般,男子面无表情的微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嫣红的俏脸。来人容貌娇美,双眸清亮,看上去虽然不过十四、五岁,但端庄秀丽,仪态高雅,俨然是大户人家的闺秀。
打从三个时辰前,她坐着轿子从这儿经过时,便已经从轿窗注意到这个浑身是伤的男人。
他一动不动地待在皇榜前,虽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从他僵硬的背影来判断,皇榜上的消息显然给他极大的打击,否则他不会像是被人点了穴似的,在雪地上一待就是那么长的时间。
她原在对街默默看着他,直到他突然发狂似的猛地捶打那面贴有皇榜的石墙,鲜血自他受伤的手掌流下,瞬间染红了一地的白雪,也震撼了她。
由于担忧男子的伤势,她匆匆越过街道,走到他身边,这才赫然发觉,这个驻足在雪地里许久的陌生男子,左半边的脸庞缠着一圈一圈的布条,看起来极为骇人。
她倒抽了一口凉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并且努力以温和的眸光化解两个陌生人之间紧张的氛围。
“以前我从没见过你,你是从外地来的吧?是来寻亲的吗?你脸上的伤……”
骤然,男子眼中充满警戒,一脸寒霜地瞪着她,“滚开。”
一名紧跟在女子身后的老仆人,见对方语意不善,赶紧上前一把将小主子拉至身后,护卫着她。
“小姐,我看你就甭理这小子了!谁知道这家伙是打哪儿来的煞星呀?万一要是发起狂来,误伤了小姐,这怎么得了?”
老仆人不放心,拽起小主子的手就要往回带。
“小姐还是赶紧上轿吧!雪已经越下越大,咱们要是回去晚了,老爷会担心的!”
“可是……”
她看着那道缓缓从雪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并且渐行渐远的背影,觉得他看起来是如此的孤寂,身上的衣服又是如此的单薄,除此之外,他的右掌似乎还受了伤,殷红的血不断从他的指缝间沁出,在银白的雪地上落下一朵又一朵刺眼的血花。
这令她同情心又再度泛滥,轻轻挣月兑了老仆人,一股力量驱策她再次上前,急急地喊住了他。
“请等一等!”她奔向他,感受到他如刀锋般的目光,但她无所畏惧,靠近他的同时,也将眸光定在他幽暗深沉的眸底。
男子灰色的眸子绽放短暂的光亮,但马上又被冷漠所取代,眼中更蕴藏着一丝危险的讯息。
原以为她会被他冷厉的眸光所逼退,结果她的胆量与固执远远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她以眼神示意他接过她手中的伞,但他只是看着她,一动也不动,完全无意接受她的好意。
尤其她那把花花绿绿的油纸伞,他更是半点接过的兴趣也没有。
“不是要给你的。”看出他眼中的疑惑,她脸颊微微泛红,解释道:“我只是想请你帮我拿一下。”
说罢,她也不管他是否同意,一把将伞硬是塞入他宽大的手中,他反应不及,只有愣愣的接过。
接着,她从袖子里取出一条绣有花卉和彩蝶的绢帕,小心翼翼地系在他受伤的右掌上,小嘴则开始嘀嘀咕咕的叨念着。
“天寒地冻的,伤口若不赶紧止血包扎,怕是永远也愈合不了了。”
由于是第一次如此毫不避讳地拉着一个男人的手,还是在大街上这么做,她白皙的脸颊因不安而略微染红,羞涩而娇艳,像一朵美丽的芙蓉。
“虽然我不知道壮士是打哪儿来,又为何流落于此,但希望你能一路平安,早日与家人相聚。”她含羞带怯地说着,不时垂下眼眸,不敢与他的目光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