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越的这一番话都被刚刚赶到的杨洛楠听见了。他怔怔地看着抚慰苏曼的她,僵硬当下。
“越……”西门灵兰更是忧心忡忡。
一切仿佛僵硬得无法再向前行进。风景如画的忘忧潭边,只有林诗雅笑着,满意地招过一干手下离开。
“诗雅,就这么算了吗?”被称作“军师”的钟宝?问。
“当然。”
“为什么?”
“这比我想要的还精彩呢!你不这样觉得吗?”
抬头,嘴角的笑花无比娇艳。
也许是因为她很少主动去关心别人,所以说起安慰人的话,才会显得那么蹩脚。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招惹是非,就不会遭遇像今天一样的状况,没想到她错了,有些事情,一味地逃避是没有用的。就像在这样的夜里,她可以全然地放松自己投身夜幕,却也无法阻止黎明的来临。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是不是还要学习如何去安慰别人?
小套房里没有光亮。落地窗开着,月光柔和。窗外繁华夜景勾勒着一个纤细的剪影。南宫越静静倚在窗口,像一个不被人记起的女圭女圭,独自享受着寂寞的歌舞。
不远处,墙边地上是一席柔软的单人床垫,蓝少扬倚在墙边,黑猫正在他腿上睡着。
夜风拂面,带过丝丝清凉夜气,平静如她,心里却是慌乱的。
每每遭遇无从把握的事情,她都会有这种感觉。
蓝少扬在黑暗中看了她好一会,忍不住开口:“喂,我是不是应该吃药了?”今天的她,太安静了。不和他说话、不开电脑、不听音乐,更甚者,威威的猫粮都是他准备的。
“在冰箱里,热一下就可以喝。”
静,依旧。
“不要让我来做,那是你的工作!”他故意命令道。
她无语起身,开了灯,径自去厨房为他热药汤。
真听话……
平日她不是最喜欢和他唱反调的吗?怎么今天这么反常?
他也起身跟进厨房。
心事重重的她,存在感也大打折扣。似乎很缥缈,缥缈到仿佛下一刻就会烟消云散。不自觉地,他双手扶上她的肩,仿佛这样就可以确定她是真实存在的。
她的身子僵了一下。
“你怎么了?”他问。
“没事。”
“怎么会没事,一整个晚上都不说话。”
她故意打个呵欠,揉揉眼睛,“有些累,想睡觉。”
炉火炽热,熏烫他们的脸。离得如此之近,他们却又像陌生人一样遥远。看着她沉静的侧脸,他低下头,端详却不敢靠近,不敢碰触。仿佛抚去了表面,当她的内心所想曝于空气之时,她就会受到伤害。
第三章力量(2)
“你叫什么名字?”他再一次问。
“那很重要吗?”同样的回答,却比上一次更多了一分距离。
“那么我告诉你我是谁好不好?”他的心,正强烈地希望她能记住他!
“知道了又能怎样?”
依旧云淡风轻。于她,那是无所谓的……只是,想到有可能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她的心也跟着悄悄燃起一丝期待。
这也是一个有待思考的问题。
一切似乎都是源于他的闯入。她五六年来细心经营的平衡生活有倾倒之势,他让她想起、甚至梦到那些陈旧的往事。攸关亲情,攸关死亡,攸关她自己……
那类似于动物面临危机的第六感。她知道改变终究会来,只是现在的她,还不知道该以何姿态面对。再加上杨洛楠、苏曼,还有林诗雅……生活已经开始陷入混乱了。她需要时间来整理——习惯,还有心情。但在这之前,她不希望这一切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
水沸,冒着无法忍受炽热的泡泡。
也许人就是这水,炽热、安逸不得的时候,也就只有另觅他处。
“我叫蓝少扬。”
她关掉火。
“你一定要记住这个名字,我是蓝少扬。”
她拎出棕褐色的塑料密封袋。
“我知道你记得住,因为我们是朋友。”
她没有回应。撕开袋子,欲将药汁倒进瓷碗。
“小心烫,我来吧。”他接过。
“那好,我去睡了,不要忘记敷药膏。”
她离开厨房,纤细的脊背僵直着,仿佛正背负着什么。
夜深人静。猫儿跳下大床,安静地走到角落的单人床垫边。徘徊一会,在蓝少扬身边选了一个最舒服的地方躺下。
他头枕着手臂,挪了挪。
“喵——”黑猫也挪了挪,靠向他。
一室黑暗,唯亮的,只有窗外满月。
“蓝少扬……”她咕哝,更像梦呓。
“嗯?”他应。
“还没睡吗……”她翻身,眼睛依旧闭着。
“嗯……”他也未动,依旧对着天花板出神。
“我会记得你的。”她又咕哝一句。
夜,再度恢复平静。
时间走得不紧不慢。不会为等待的人快些,也不会为焦躁之人慢些。
小阳台上,蓝少扬在躺椅上晒夕阳。他承认,这样的生活是令人上瘾的,所以即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他还是赖着不走。而且还为此牺牲掉自己——答应爷爷依旧按时相亲,并且用心挑选一个合适的大家闺秀来订婚。
他想爷爷大概以为他只要继续相亲,说不定就会被哪个女孩子吸引,然后乖乖回去结婚生子。当然,这也是他逃不掉的责任。毕竟他是爷爷唯一的孙子,唯一的亲人,想他早些为蓝家开枝散叶也是正常的事。
只是,他暂时还不想那么早定下来。
门铃响。蓝少扬回过神来,叹着气起身去开门。意外,却是日本料理店的外卖。还附着字条,龙飞凤舞的字迹和冰箱上贴的N次贴如出一辙:哎,我这几天不回去了,你自己没问题吧?
没有署名,也很少开手机,就算他出了问题快要死掉,又能怎样?
想到这里,他不免好笑——冰箱上的N次贴,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摆在那里——还“神秘白鼠A”!他堂堂蓝少扬就只配当她的一只“白老鼠”不成?
脑海中忽然浮现她神彩飞扬的一幕幕。
“先生,请您签收一下,谢谢。”
“哦,不好意思。”
必上门,他又回到阳台,正值放学时间。
喧嚣的放学流里,他一眼便找到了她,她提着书包和一只粉色的点心盒子,依旧静静的。在她的身旁,是一个看起来文静乖巧的飘逸女孩,与她的气质大相径庭。
风起,吹起她们的头发,长发女孩抬手轻拂,她只是转头,任风吹起短发的刘海。
不久,两人告别,分别坐进庄重又肃穆的黑色宾利,驶向相反的方向。
一个新鲜的想法渐渐在脑中成形,让他兴奋非常。
这样的家庭,也应该符合爷爷对孙媳妇的要求吧!
为什么之前他就没想到可以找她帮忙呢?
这样的家庭——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照进翠绿满园的日式庭院。也照出院中一个长长的猫的影子。
黑猫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以白色的小爪子扒开纸门,想钻进一间和室。哪知钻了一半,像是遇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极力想退出,却又被卡住脖子。
“呜——喵呜——”
门旁,是南宫家老四玉腾的大脸。
“是威威呵,知道我们都在这里,你才来的吧!”南宫玉腾抓住黑猫两只前爪,硬是将它拖了进去,随即关上纸门。
嘿嘿……这下你跑不掉了!
这间道室像南宫家的祖宅一样,已经没有人费力去探究它到底是哪个年代留下来的。几经翻新,原木地板依旧光亮。
每月一次的家庭聚会,身在美国的大哥南宫昭也会准时将自己空运回家。二哥南宫索当然不会放弃这个能和大哥“沟通”的好机会,两人正在道室中央挥汗如雨,打得热火朝天,你来我往,嬉笑怒骂间都已挂了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