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敲门声再度响起。冷遥夜震愕地松开她,眸底闪过一抹紊乱。
季珞语睁开眼,双颊酡红、眼神迷离,一脸茫然若失,显然尚未从他的吻所带来的震撼中清醒过来。
冷遥夜低咒一声,忙敛起心绪,瞬息将她掩至身后。
琉素推门而入,眉目不抬地将衣衫摆下,又退了出去。
两人间一片静默,伫在身后的她心儿鼓胀,微微抬眼偷觑着他的背影。
他缓缓转身面对她,一脸凝然,幽深的黑眸微微往上瞟,掩饰失控吻她后的内心悸动——他心里不无震惊。
他向来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或者该说,在接下神月教、被迫一夕成长后,他便不再任意表露内心情感,喜怒哀乐不流于外,冷峻淡漠的他成了人人闻之色变的神月教主。
面对率真的她,他总不自觉地多了分宽容,不意这宽容不知何时已变成了不仅仅是宽容,这当中尚有着他未及察觉的眷恋情意,何时……她已深植他心里,轻易就能左右他心思?
她眼珠子不安地滚动着,见他拧眉苦思,仿佛懊悔不已,她心一沉。
“你别在意刚刚……我们……”低垂着头,支吾道。
冷遥夜挑着眉。她现在可是在安抚他?
“我怎么可能不在意?”他嗓音低嗄沙哑。
啊?她抬起脸,顿时不知所措。
“可是……是你先……先先……”平时的伶牙利嘴,不知到哪去了。
他忽地轻叹一息,季珞语不解地睐向他。
“你的脑袋瓜里究竟装些什么?”他呵宠地朝她额上轻轻一弹,微扯嘴角,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地无奈一笑。
她一怔,傻笑道:“我阿爹也常这么说呢。”
他轻笑出声,卸下淡漠神色的他,那俊容犹带几分不羁,眸中神采令她怦然心动。
她芙颊酡红,眼底恋慕的情愫令他心间一悸,在情潮溃决之前,他深吸口气,平稳心绪。
“换上衣服,我送你回去。”他忽道。
季珞语一时反应不及,怔怔地杵在原地。
他没再说什么,打开内室的门,不让她有反抗的机会。
“一定得现在吗?”好想留在他身边久一些。
她的直白令他嘴角轻轻扬起,但很快地,又恢复淡定的神色。
他力持冷静地回道:“时候已晚。”
她噘着嘴,不悦地抱起衣衫,杏眸倏地闪过光芒,随即隐没,她神色顺从地走进内屋。
他没忽略那一闪即逝的眸光。她又想到什么了?他心中起了戒惕。
良久,未见她走出来。他轻敲房门,却无任何动静。
“我进门了。”说罢,打开房门。
丙然……人不见了!
望着空无一人的内屋,他摇着头,轻笑出声。
天啦!这个瘟神怎么又来了?小厮雁平惊得张大口,两眼直瞪。
好不容易来了趟好汉楼,她可不想“空手而回”。只见媚娘子一面已不足以满足她的好奇心,于是她从冷遥夜那儿偷偷溜走,又回到好汉楼。
罢推开侧门走进一楼大厅,就听见二楼传来一记喳呼声。
“你这回又要干嘛?”雁平惊愕问道。
他这么一喊,立即引来不少人的目光。此刻她换上了淡雅黄衫,那张面孔仍无法让人忘记稍早前发生的事。
“干嘛这么生分呢?咱们又不是没见过。”她翠眉一挑,说笑道。
“你怎么进来的?”雁平挺起瘦削的胸膛问道。
“走进来的。”她杏眼往上抬了抬,随口回道。
“你……”雁平目光往下,气煞地指着她。
“又怎么了?养你们是来偷懒吃闲饭的不成?”媚娘子不耐的嗓音响起。
雁平惊得抬头一瞧,倚在三楼栏杆处的那抹红色身影,正是自家主子!
乍见季珞语的身影,媚娘子心里不无讶异。冷遥夜既然把人夺走,又怎会放她再度回来呢?
“怎么?想好要哪个汉子了吗?”她柳眉轻抬,懒懒问道。
话一出口,不少好汉面露惧色,深恐让这瘟神给瞧上。
媚娘子轻啐,真是群不中用的家伙!这么个姑娘也能吓成那样!
季珞语折回来并不是为了此事,被媚娘子这么一问,困窘地杵在原地。
“咱们开门做生意,哪能让你这般胡闹,没那个心思就别上门来,出去呗!”媚娘子故意激她。
“有!”情急之下,她连忙回道。
哦?媚娘子眼梢带笑。
“谁?”就不信小夜真能放任这姑娘胡来。
她黑睛灵动一闪,道:“你!”
嗄?媚娘子樱嘴微张,怔得说不出话来。
整个“好汉楼”瞬息冻结似地,人人像被点穴般动弹不得。片刻,又像同时被解了穴,热闹活络了起来,一阵喧哗陡地扬起,不少客人惊得一嘴热茶喷洒出来,有些小厮甚且将手中茶碗摔落……
于红尘打滚多年的媚娘子,再难遇见让她惊吓的事,如今却让个丫头惊愕得瞠目结舌。
见了众人异常的反应,她方意识到自己的话造成大大的误解了。
“别……别误会!”她忙不迭地摇摇手,大声澄清:“我是说……我有事想找媚娘子!”
呃……周遭喧嚷声渐渐消弱。媚娘子凝神,困疑地挑着眉。
“没事了,大伙去忙吧。”媚娘子扬声道,下巴朝季珞语一努,说:“你,上来吧。”
第7章(2)
季珞语尚未有动作,媚娘子的目光越过她身后,冷讽道:“回去跟你主子说,我不会伤到这丫头一根寒毛,让他放心吧。”
季珞语往后一瞧,无任何动静。纳闷之际,廊柱后方缓缓走出一个冷艳女子,正是琉素。
方才冷遥夜见她眸光异样,早让琉素在外头候着,当季珞语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压根没料到琉素已在后头紧跟着。
琉素顿了顿,然后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季珞语却是心头一闷,恼着冷遥夜仿佛对她了若指掌似。
媚娘子眼眸朝她一睐,示意她上楼。她纵身而上,空中翩然一个起落,人已来到媚娘子眼前。
媚娘子神色丕变,旋即又恢复先前娇媚的神情。
“轻功不错嘛!”媚娘子挑眉道。
“好说。”她笑吟吟地接受赞美。
媚娘子侧过身让她先行进屋,随后走进屋内,不经意地说:“刚才上楼那一步‘踏雪寻梅’使得不错。”
季珞语闻言,惊得险些绊倒。她敛神回头看向媚娘子,故作无知地问:“什么‘踏雪寻梅’?”
稍早前交手,这丫头忙于逃命,东跃西窜,乱无章法,自己又于盛怒中,自然未能辨识。然刚才她灵巧一跃的身形……太像“踏雪寻梅”——难道是错看?
“这‘踏雪寻梅’倒也不难,难的是要灵巧……”媚娘子起身将招式一一拆解施展,季珞语看得诧讶不已。
师父曾提及“踏雪寻梅”乃其母亲家传武学,针对女子形态而创,他虽加以修正,仍嫌其过于轻柔,因而甚少施展,也不曾传授与谁。为何媚娘子却懂其中奥妙?媚娘子与师父间的关系居然匪浅!
媚娘子冷沉地观察着她,见她缄默不语,眸色一黯,却未多加追问。
“怎么会想练武?”瞧她看似单纯,怎么也与江湖挂不上边。
“是我缠着师父学的……”她顿了顿,在媚娘子未开口前,索性先言明:“家师当年曾让我起誓不能对外声张。”那对灵动水眸,摆明了她有不能言之苦。
媚娘子笑了笑,斟了杯茶递给季珞语,随口问:“你来好汉楼总不是真为了找我吧?”
上好汉楼的客人她见多了,瞧这丫头分明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也无法与那些放浪贪欢的女子相较,会上好汉楼定有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