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料到自己的话被对方听见,Candy的身体猛地一颤,“呃是、是的……”
仿佛没有看见她眼里的躲闪,苏奂伊依旧淡淡一笑,“以后记得早些休息啊,虽然你的精力一直很充沛。”她毫不吝啬自己对她的肯定。确实,助理Candy的工作热情一直深得她心,“你才来公司没多久,基本工资确实少了些。但业绩做得很出色,下个月就可以给你加薪了。”声音轻好,白纱帘筛进了阳光,映着她的面容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深深吸气,努力令自己摆出最自然的微笑,“那,多谢苏主编了。哦对了,EVE服装公司马上会有人来,我这就去安排一下。”Candy急着转身离开。
身后,苏奂伊单手支起颌,望着报纸陷入沉思。那家宾馆的领班和邵嘉的关系一直很不错,难怪会在第一时间抓拍到邻安旬的艳照,且提供的说辞也活灵活现。只是总有种不大好的感觉,这当中,会不会另有什么蹊跷?
自从昨晚的事后,虽然对遗嘱的事情稍微放宽了心,可这样一来,角律师那边的线索也断了,那么现在又要从谁先入手?还有堂姐的照片,那个人究竟是怎样弄到手的……
不当心走了神的人显然是忽略了四周一下子凝固了的气氛,直到那个似笑非笑的声音轻飘飘地从头顶落下,“你好像很关注我的绯闻?”
苏奂伊蓦地一怔,望着眼前不请自来的“稀客”,短暂的错愕后,她心下了然,“邻先生是代表EVE服装公司来的吧?”她起身客客气气地朝他笑了笑,三分热络,还要留着七分疏离,“这里不方便说话,随我去会客间吧。”
邻安旬扬扬眉,“怎么?作为朋友我就不能来看你了?”该死的待客之道!明明昨天还可以说出那样暖人心脾的话,今天一见面就又成萍水相逢了……还是说,昨晚的那条短信其实也是她用来试探他的手段?茶色的眼瞳危险地眯起来。
“那么我请你吃饭,但办公室不是闲聊的地方。”苏奂伊俨然一副公私分明的口吻。
“那倒不用了。”邻安旬不甚在意地笑笑,直接靠上她的办公桌,漫不经心地环顾了一下四座的小编,“我这次来,不过是想挑个人随我们去全程实录而已。”他的目光落在正巧推门而入的Candy身上,波澜不惊的眼神却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
幸好他不记得。Candy暗暗松了口气。
“这样啊。”苏奂伊莞尔一笑,“那么,任君挑选好了。这里任何一个员工都有足够的能力满额完成任务。”她的笑容自信而从容,但——没有温度,没有感情。
邻安旬简直恨透了这副客套到虚伪的笑容!然而——
“那好啊,我就挑——这个办公室里最美丽、最优雅且最有女人味的女人。”他的笑容里又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了。被说是“色性不改”、“私生活放荡”什么的也无所谓啊,反正这群编辑也早就看腻了他的绯闻,不是吗?
听见这话,众小编们都心领神会地将目光投向苏奂伊身上。什么呀,摆明了不就是来挑苏主编的嘛,还要先明里暗里地夸她一番——真是会花言巧语的男人啊。虽然这样的话苏主编也差不多已经听到耳朵生茧了……
就在众人的目光都凝聚到某个焦点时,焦点本人却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笑,“泉吟,你去吧。”她望向年轻貌美的小编泉吟。
“呃这……”泉吟在瞬间涨红了脸。心里面更是叫苦不迭,苏主编根本就是要让她下不了台嘛!自己的这点姿色怎么可能入得了那个花心男人的眼啊!何况——看他的眼神也知道他根本就是要苏主编去的!
“这就是你的回答?”邻安旬平静地望向苏奂伊,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苏奂伊笑着点头,忽略了心底的异样。那异样生得突然,仿若长在古老井口浮晃无依的绿藻,融进水里就化开了,唯留下淡蒙蒙的一点绿迹子。
邻安旬转过身又是满面笑容,遮住了所有呼之欲出的情感,“好啊,正合我意。”
3月17日,全程实录的第一天。
春寒料峭,拂过脸颊的风还是有些凉薄的。早上7点钟左右,春露仍凝结在叶尖,似乎连道路两旁的绿化带也在这样的节气里打起了瞌睡。
剧组专用的豪华大巴前,包括邻安旬和Jasmine在内的世界超模们正阔声谈笑着准备上车。入眼的都是靓丽的女士们层叠的裙摆和色彩斑斓的流苏领巾。
等车上的人差不多坐齐,却迟迟没见《颜楼女性》的人来。
邻安旬只身坐在最后一排,望着窗外那几蓬新绿出神。莫名其妙的念念不忘,接着又是莫名其妙的失意满满,时间久了连自己都觉得无聊,“庸人自扰。”淡漠地自嘲一声,他正要闭目养神时,却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际——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整理好呼吸,苏奂伊抱歉地朝司机笑笑,“原先要来的那位编辑生病了,才临时换我来的。实在抱歉,让诸位久等了。”她用流利的英文道歉。
那一瞬,邻安旬的眼神分明亮了起来,但只有一瞬,然后巧妙地藏进无澜的眸光里。
这时候车上的座位差不多已经满了,结伴而坐的男女们都在自顾自地继续着未聊完的时尚话题,甚至没有闲暇顾及到苏奂伊的存在,而余下的只有——
看见那个环着双臂闲意而坐的男人时,苏奂伊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仅下一刻却又款款微笑起来,神色自若地走到最后一排,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早啊,邻先生。”苏奂伊客气地朝身边的男人打招呼,并从手提包里取出了记事本仔细翻阅起来,显然意味着她并不想多做交流——不想介入这衣表光鲜的Model世界,那么置身事外就是最好的方法了吧。
“她生的是什么病?”邻安旬别有用心地问。
苏奂伊微笑如初,也不抬眼,“急性肠胃炎。已经送去医院了。”
“这么不凑巧啊?”邻安旬的眼里有了促狭的笑意以及,掩饰不住的欣喜。
苏奂伊不置可否地笑笑。当然更不会告诉他,其实是她临时改变了主意换下了泉吟。
是了,之前是她的疏忽——她差点因为心灰意冷而忘了自己的初衷,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千方百计接近这个男人!她想了这么多天才明白,为了微微,为了母亲以及那个特殊的遗嘱,她根本没有放弃的理由……苏奂伊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是苦涩的。
这时候剧组的巴士已经驶向郊外新建的一片广袤的樱花林带,春天气候清爽宜人,道路两旁的樱花树也开得热热闹闹。漫天花落如雨,蒙着蜜橘色的鎏光打着转儿。恰好有风过境,半开的窗户迎进了一片丰美的樱花瓣,飘悠悠地晃过眼前,被苏奂伊无意识地伸手捉住。
“Sakura?”邻安旬凑近了她的脸,修长眉目里流溢着不小的欣喜。仿佛这风一吹,不只是吹落了樱花,连着将他身上的冶魅气息都吹淡了许多,“给我看,奂伊。”
他竟然——直呼她的名字?!还是用这样的口吻……略微的怔忡后,苏奂伊依言朝他摊开了手心。便见一枚小巧的樱花瓣安静地躺在白女敕的手心里,花瓣的颜色淡得像是被雨露浸久了而褪了色。
邻安旬微眯起眼睛,藏住眸底的一抹狡黠的异彩,“嗳,给你变个魔术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