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抱他,抱得死紧,好像他是龙宫里的那根定海神针,得牢牢抱着,免得被孙猴子抢去,塌陷了她的瑰丽世界。
扑进他怀里,她在笑,一声一声笑着,先是压抑的笑,然后是敞开胸怀的笑,再然后笑得头月复频频震动,一下一下把他那颗乱糟糟的心,笑回它该住的位置里。
长叹,他把满肚子的怨愤、伤心,借着这口气给吐尽。
齐靳勾起她的下巴,细看她的脸,他想说话,她却比他快一步,让话跳出嘴巴。
她说:“糟糕。”
他失笑,怎么见面的开头都是这一句?“糟糕什么?你给我做的衣服太小?”一句话,把两人拉回多年前。
她笑、他也笑,笑得两个人都有几分傻气,她摇头说:“我忘记叮咛银杏,每天要把点心盒给补满新点心。”他瘦了,瘦得好离谱,胡子没刮、脸没修,看起来像路边饿了好几天的流浪乞丐,他怎么把自己过得这么可怜?
“谁会记得这个,你一走,整座将军府就炸了锅。”还点心盒呢,就是正餐,他也没心情碰。只是这丫头还真始终如一、坚持不变,说出来的话老让人怔愣,要不是他太有经验,还接不了口。
“对不住。”她认错。
站在门边的黎育岷听见这话炸毛啦,该认错的没认,她抢着认什么错?就说这丫头是个傻的,也不知道这时候该端起架子耀武扬威一番,还低着头、抢着道歉。
黎育岷两道眉毛皱成恶虫,狰狞得鸟儿飞过也不敢来琢食。
“傻瓜,你哪有错,错的是我。”齐靳这话,抚平黎育岷额间的恶虫,脸部怒容略略放松,他双手环胸,背靠在墙上,等着妹婿讲几句更像人话的东西。
“我不应该不说一声就跑出去。”黎育清道。
只是“不说一声就跑出去”?她把话说得太简单,她根本就是想彻底消失,再也不回到将军府里,想与他终生切断牵系,想和他分道扬镳,各走各路。
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捧起她的脸,柔声道:“是啊,你把我吓坏了,我骑着马在京里京外跑来跑去,我找遍所有你可能在的地方,还打算一路往乐梁城奔去,要不是体力不支跌下马,现在我肯定在乐梁城,不,说不定还往边关寻育莘去了。”
“你真那么担心?”她问。
“能不担心吗?我的妻子被我伤了心,伤得宁愿用这般决绝的方式向我告别,也不肯给我一丝挽回机会。你寒透心了,对不?”
“是。”她老实点头。
“气我恨我,是不?”
“是气,但无恨。嫁给你本来就是我的不对,是我勉强了你,你原先就不想娶我的,可皇上布下棋局,害你不得不低头、不得不配合我。致芬说,我可以用不喜欢的方式赚到财富,也可以用讨厌的手段获得权力,却无法从不爱我的人身上得到幸福。”
“苏致芬……”他话未说完,她抢先接下。
“我知道,你要批评她的话是错的,但在爱情上头,的确是这样……”黎育清才要替自己最崇拜的人辩解,就让他把嘴巴捂住,不允许她往下说。
他用力叹口气,“你每次都致芬说、致芬说,让我很不开心。”
“为什么?”
“因为你最崇拜的人应该是我,不是苏致芬。”这时候,听见消息、飞快赶过来的齐聿容和苏致芬正站在门边,把齐靳这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朝齐聿容扬扬眉头,悄声对他说:“信不信,平西大将军嫉妒我。”
“嫉妒你?”
齐聿容皱起眉头,致芬有什么好嫉妒的,如果她是男人还有话可说,问题是……揽过她的肩膀,她可是静亲王的娘子!
黎育清回话,“我也崇拜你啊,和致芬一样。”
“不可以一样,你必须崇拜我胜过她,就算她说的道理比我正确,你也必须选择相信我,而不是拿她的话与我辩驳。”
“为什么?真理不是最至高无上的东西?”
“不是,最至高无上的是感情、是夫妻关系、是一生一世无法划断的恩情。”
“我不懂。”小丫头张牙舞爪,想把大将军推开。
他笑开,知道自己是霸气、强人所难,但,谁让他是大将军呢,没那么几分霸气,如何成就千世不朽的功业?
压低了声音,他捧起她的脸,额头贴上她的,轻声说:“因为你这样,我会妒忌。”宾果!答案出现,苏致芬用手肘撞了撞齐聿容,抬起眼,笑出一脸灿烂。那表情说着:瞧吧,我没猜错!
“嫉妒……致芬?为什么啊?”不通啊。
“对,我嫉妒苏致芬,我想要你心里面最重要的人是我、最厉害的人是我、最聪明、最勇敢、最了不起、最喜欢的人通通是我,至于那个苏致芬,只能够站在我背后,排行老二。”
这下子黎育清终于弄懂,这个男人是在拈酸吃醋啊,她乐得笑逐颜开,扯扯他的衣袖,她保证道:“明白了,以后我一定会改。”
黎育清的回答让齐靳很满意,却让苏致芬连续翻几个白眼,低声怒道:“见色忘友的笨家伙,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
齐聿容笑着接话,“她被卖了,身为被第二崇拜的十三婶,不会再去把她买回来?”
第五十二章很爱很爱你(2)
屋里,对话继续。
“不过,这次苏致芬说的是对的,人们可以用不喜欢的方式赚到财富,也可以用讨厌的手段获得权力,却无法从不爱的人身上得到幸福。问题是,你弄错一件事。”
“什么事?”
“谁说我不爱你的,你以什么为依据,推出这个结论?”
“以前……你说过,要替我找门好亲事。”
“我长年在外,任何女人嫁给我都不会幸福,何况我始终认定江云的死是王氏下的手,在那种情况下,我怎么能够让你冒险?”
“江云的死也许与王氏无关。”
“我知道,你留在桌上的两封信我都看过了,王氏信里虽说得不清不楚,但齐镛审过江雪,己经弄清楚来龙去脉。”
“我……我没把王氏的信留在桌上啊。”黎育清迷糊了。
月桃山声自首,“那信是我放的。”直到此刻,齐靳才发现门口有许多观众,他叹气,喊了声齐镛。
齐镛何尝不想继续往下听,但主角己经提出抗议,他能怎么办?何况江雪的事,还是他给办坏的,这时候只能出面,拱手又拜又请,将众人请出房门外,门关起,让里面的两位主角继续对彼此甜言蜜语。
只不过,他巧妙地留下一道缝,让里头的声音顺利往外飘扬。
“傻瓜,夫妻间没有秘密,以后有这种事别留在心底,要让我晓得。”
“知道了。”
“好吧,还有什么事,让你觉得我不爱你?”
“你上过折子,请皇帝收回赐婚成命。”
“那时候我两条腿不能行走,还想闹得皇上没面子、齐玟断命,在那种情况下,我能拖累你?”
“可你对江雪……”
“若我对她有心,早就纳了她,怎会等到这时候。”
“所以你是真的喜欢我,在重复读着我的信时?”
“当然,育莘是对的,男人若对女人没有感觉,便是面对面也会生厌,怎么可能拿着人家的信,翻来覆去看过几十遍。”
“傻丫头,我喜欢你己经很久,只是不敢想、不敢承认,苏致芬的话没错,人们无法从不爱的人身上得到幸福,问题是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很爱很爱、很爱你。”像是想把过去没说完的三个字一次给补足似的,他重复天底下女人最乐意听到的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