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乎总认定我会死在战场上?”虽然她曾就此解释过,但他不完全相信。
“有没有听过刀剑无情?战争是做什么的,说穿了不是杀人就是被杀,我又不能叫你不杀人,这种话给皇帝听见,他大概就要下一道圣旨来杀我了,所以只能交代你小心一点,不要被人杀,这样不对吗?”黎育清说得他呵呵大笑,她总有办法让他感到自在轻松,不管是在怎样的情况下。
他暂停上一个话题,犹豫半晌,拉出自己并不情愿的问题。“育清,你心里有喜欢的人吗?”听见他这样问,黎育清顿时发傻,是她表现得太清楚,让他逮到蛛丝马迹了?所以前面那些话只是铺陈,今夜的重点戏是他要说服自己,别妄想不属于她的感情?
这个想法让她心头瞬间发出酸意,死死咬住下唇,她憋气,不吭声。
“不能说吗?育莘、育岷和齐镛都不在,几个哥哥无法替你作主,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可以对我说,在能力范围内,我帮你。”
帮忙?怎么帮?替她找婆家、寻男人?堂堂大将军居然改行当媒婆,会不会太纡尊降贵?
闻言黎育清更恼,这算什么?表明他们之间只是兄妹情谊?表达两人之间没有掺杂男女感情?暗示她若有不应当的心思,就该尽快铲除?
不必!谢谢费心,她心知肚明得很,小丫头和大将军天差地远,她绝不会傻到去高攀一个攀不上的男人,不会对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有所期待。
“都没有喜欢的吗?那我去信给齐镛,让他在京里帮你找个好的。”她说话会让他发笑,他说话却让她急得跳脚,这种对话是不公平模式,她才不要她有这么差吗?需要堂堂大将军亲自替她推销,难不成他也想学齐镛那一套,不想娶黎家姑娘,索性认上一个干妹妹,而且手段还更枳极,怕自己被她赖上,连当媒婆都不介意。
她生气,十足的生气!
她很畏高,还是逼着自己松开他的手臂,逼自己离他半步远,逼着自己转开脸、对他的怀抱视若无睹,但是……才挪开一点点,她就开始全身发抖,连牙关也来凑热闹。
她这是在害羞?女孩子提到婚姻大事都是这样?
齐靳不明白她的反应,可不明白是一回事,看不惯她全身发抖也不肯依赖自己又是另外一回事,手臂用力一扯,再度将她拉进怀里。
这刻,他突然理解,原来自己的胸怀和她的身子如此契合,她在心就安,她不在,焦躁立刻涌上来……那可怎么办才好,总有一天,小丫头会长大,大到不适合在自己怀中寻求温暖慰藉。
到时,他怎么办?
“小心一点,要是摔下去会受伤。”这句恐吓叫做欲盖弥彰,他想解释自己的无赖行为,却没想到自己益发无赖。
僵硬着身子,她在生气!
她没那么差劲,硬要把自己塞进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怀里,是他太过分,明明不喜欢自己、明明想要把她推出去,却还要装出两分心疼之意,难不成,他还真把自己当成黎育清的第四位哥哥?
她家什么东西不多,就是哥哥一大票,亲的、认的、干的、湿的,多到让她喊得头晕。
但是……他的嘴巴很讨厌,他的怀抱却很温暖,她想在他面前倔强,却在他胸膛服软,悄悄叹息,她真讨厌矛盾的自己。“怎么不说话?”齐靳低声问。还在害羞?齐靳从来不理解女人的心思,怎么能够了解小丫头的怒火?
“为什么要说话?”她硬邦邦地顶他一句。
“如果你不喜欢京城男子,要不,在乐梁城找找?”还说还说,不把她急得跳楼不甘心是吗?她是十三岁,不是二十三岁,有那么急着找男人?
可她嘴巴硬,硬要说反话,反正他的嘴巴一样讨人厌。“不必费心找,乐梁城里最有名的是姚家三公子,就他喽,你能帮我去说亲吗?既然他想攀上我哥哥,大概也乐意攀上怀恩公主吧。”
“姚松岗这人……人品不行,黎育凤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子,就算欺犯到他手上,也不该用这么残酷的手段,若是碰上贞烈女子,说不定就在酒馆上吊自尽了。”哈!这会儿和她站一边,同意黎育凤没那么恶劣,不该遭此报应?“他不行?”
“不行!”他答得斩钉截铁。
“那李大户家的二公子呢?功名没有,但富得流油,嫁进门,我天天吃香喝辣,不怕没银子使。”
“他是庶出的。”他一出口就是反对。
连李大户家二公子他也知道?打听这么清楚,难不成早就在心底盘算起她的亲事?
“我也是庶出的。”黎育清反驳。
好啊好啊,反正要她乱嫁,她就乱挑,谁怕谁!
“你己经寄名在嫡母名下,何况你还是皇帝亲封的怀恩公主。”
“好吧,换一个,江同知的大公子。”就那个大麻子吧,反正男人重才不重貌。
“江英芰?不好。”
东挑西挑,没有半个男人配得上他的小丫头。
而他越是挑剔,黎育清胸口那股气便越见消弭,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情绪,不过听着他的反对批评,她无来由地满心欢喜。
“又怎么不好了?他同哥哥一起考上举子,今年就要进京赴考,考中后马上是个官身,他是嫡出,不太老,家里又看重,这条件在乐梁算是排得上榜的。”
“江同知好,妻妾成群,江英芰怕是沾染了他爹爹的习性,不好!”光想到小丫头要和人在后宅斗,他就忍不住心抽。
“我爹爹也好、妻妾成群,可我两个哥哥都洁身自爱得很,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话儿不能套在这上头。”
“总之他不行!嫁过去,你定要受委屈。”怕她受委屈?这句话出现,她再大的气也没啦,带着两分调皮、三分惬意,她继续扳动手指点名,“那就李县官家的么子?听说他长相清秀,许多小泵娘都迷他呢。”
“都长到十五岁啦,还认不了几个字,你想嫁给傻子吗?”他的丫头这样聪明,碰上一个呆的,这不只是浪费,更是暴殄天物。
“得嫁个满月复经纶的?”她挂上满脸笑意。
“对,得嫁个满月复经纶的。”最好是状元,可最近几榜状元老得不象话,当丫头的叔伯都嫌大,他考虑得很认真。
“那就陈礼元,二十岁,学堂夫子,挺受人看重的。”
“不好,太老。”学堂夫子?嫌他老是客气,恶毒一点的话就直接说他没出息。
“可他皮肤白白、脸圆圆,又不蓄胡子,看起来不太老。”
“看起来如何不重要,二十岁就是太老,超过十八岁的都别提。”他的条件越订越严苛,好像不是在替黎育清选丈夫,而是在挑女婿。
“不然大福酒馆的掌柜,他十八岁,没超过你的标准。”
“商人凭什么同官家结亲,更别说你是个公主。”他想戳她的头,连掌柜都行,居然这样眨低自己?就他看来,要勉强挑出能够匹配的,全大齐上下数一数,十根手指头都用不到。
“你这样挑三拣四的,整个乐梁城的男人都被你挑剔光了,我哪还有人可以嫁?”
“如果都找不到,放心,还有我呢!”一时嘴快,话吐出来,他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瞬间,脸被红晕染过,而黎育清在发愣一下下后,嘴角上提、眉梢上扬,弯弯的眼睛像天上弯弯的小月亮。
所以他并不是不喜欢自己,只是尚未把友谊往那个方向发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