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国后快逃呀!柄后!”
从华丽的宫殿往外望出去,王宫最外围的殿宇已经漫起点点星火,宫人们惊慌的呼喊声、士兵杀入的咆哮声由远而近传来,国后殿里的宫女们个个惊慌失措,一切都乱了套。
只有她,一身手工精绣的华服,高高绾起的发髻上簪着宝钗,身子站得直挺挺,瞧着殿外的一片混乱,却一动也不动,绝美的面容镇定十足,始终不曾动摇。
柄后的贴身宫女赶紧来到她身旁,抓住她的手。“国后,天圜国的士兵已经杀入王宫,再不从密道逃跑就来不及了!”
“我已经答应过国主,会等他回来的。”她语气淡柔的回答,眼神不变的继续往外瞧。
“国后,国主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宫女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哽咽的将这个残酷的事实给说出口。
柄主已经以身殉国,西鄯国要亡了,再不逃命,国后将为天圜国的阶下囚。
“不,我答应过他,会等他回来……”她平静的面容终于还是落下两行清泪,内心隐隐刺痛。“除非等到他回来,要不然……我绝不离开……”
颜儿,等朕回来,替朕弹一曲〈长相守〉吧。
臣妾随时等候国主……凯旋归来。
她转身进入琴室,桌上摆着一把五弦琴,琴身以上好黑檀木为底,雕刻出精致的蔓藤及花朵纹路,再饰以金漆,手工细腻,是把珍贵的好琴。
她抚模着琴,泪水滴落琴面,再也难以压抑心中的悲痛呜咽出声。
她真的再也没机会替他弹一曲〈长相守〉了吗?
为何两人要白头到老竟如此困难?
无情的战火轻易摧毁了他们之间的约定,今生今世,再也无法实现了……
爆女紧接着追入琴室,一脸的悲痛。“国后……”
“我绝不离开王宫。”她抹去泪痕,心中已经作出重大决定,神情坚定。“我身为一国之后,岂有逃跑之理?我会追随国主的脚步,死也要守着这片土地,绝不屈服!”
柄破家亡了,就算她顺利逃出去,又该何去何从?
既然如此,她宁愿留在这里,等待他归来的那一日!
第1章(1)
业城,是位于天圜皇朝西边的边境重镇。
而在业城往西再五日的路程,有一处荒废的城市,原是与天圜皇朝紧临的小柄“西鄯国”的遗址,一百多年前西鄯国被灭之后,那里就为一片荒芜之地,再也无人居住。
当年西鄯国的百姓被迫迁徙到业城,为天圜皇朝的子民,由统治业城的“镇西侯”治理。
在镇西侯的治理之下,表面上西鄯国的百姓过着安分的日子,但骨子里仍然不认同天圜皇朝,内心深处还是希望终有一日能重新回归西鄯国的怀抱。
就因为如此,一股反动势力在暗地里酝酿着,等待最佳时机揭竿起义,重现当年西鄯国的繁华——
“客倌,您的茶与茶点。”
业城内的“满城香”茶楼,店小二动作利落地送茶到三楼的某一间包厢里。
店小二退出房之后,包厢里的三名年轻男子继续原先的密谈。为首的男子面貌俊雅,一身不显眼的墨绿色衣裳,却散发出非凡的气势,他神色淡漠地瞧向窗外的热闹街景,颇有睥睨群雄之势。
“少主,您这一回前往王宫遗址,真的不再多带一些人?”发话的是另一名斯文的灰衣男子。
“柏修,虽然少主只打算带五名护卫,但凭咱们的身手,难道你还信不过?”粗犷的黑衣男子吴廷说话了,他双臂环,皱着眉,显然很不满纪柏修看轻了他们这五名护卫的身手。
“我并非信不过你们,而是少主身分特别,不能出任何意外,西鄯王宫遗址荒废已久,谁也无法预料会不会在那儿遇上埋伏,人多些总是比较妥当。”纪柏修谨慎的说道。
纪柏修和吴廷,两人一文一武,是少主最倚重的左右手,而他们的少主,正是西鄯王室遗族之子——单征樊。
当年西鄯王室的其中一条支脉勉强躲过战火,隐姓埋名的活着,始终不忘复国大业,单征樊从小就接受严格的训练,一肩挑起复国的重责大任。
纪柏修之所以会特别小心,是因为西鄯王室只剩下单征樊这一条独脉,少主的存在能起业城百姓的呼应,正是起义能否功的关键。
“就只是个废墟而已,怕什么?”单征樊终于将视线移回室内,淡淡一笑。“难道还会有什么妖魔鬼怪、毒蛇猛兽跑出来,将咱们给吃了?”
他知道柏修是为了他好,但他有时就是谨慎过了头,多添了不必要的烦恼。
“那也不无可能。”纪柏修还是坚持要少主多带些人过去。
“若真是如此,我倒希望能见到当年殉国的国后,贺兰颜。”单征樊的语气似是开玩笑,却又有一股说不出的怅然。“人家不都说,冤死之人的魂魄会徘徊在死前之地,那咱们这一回带的不该是护卫,而是招魂道士才对。”
这样一说,纪柏修和吴廷倒是感到有些毛毛的,听说当年一战,宫里死了不少人,国后贺兰颜就是其中之一,而她死后,尸身还不知去向,可恨的天圜国士兵不知将她的尸身如何处置了。
这回他们之所以要到王宫废墟去,是为了寻找一把“钥匙”,那把钥匙当年由贺兰颜保管收藏,在她死后,就没人知道钥匙的下落。
那把钥匙可以打开西鄯国一处隐秘的国库,国库内存放着许多金银珠宝,可以提供起义军强大的金援。
当年的西鄯国虽是边境小柄,却因为位处于东西两方通商的要道上,国都繁荣,十分富有,也因此引起天圜国的觊觎,再加上西鄯国内出现叛国贼,内神通外鬼勾结天圜国,西鄯国才会在短时间内面临灭亡的命运。
但天圜国并没有得到西鄯国的财富,一来国库隐密,当年知道所在地的人都宁死不屈,守口如瓶;另一方面,能打开国库大门的钥匙也随着贺兰颜之死而不知所踪,那些乱臣贼子们就算真有办法找到国库,也不得其门而入。
单征樊身为西鄯王室遗族,从已故的父亲那里继承了国库所在地的秘密,现在只差找到钥匙,他就能够动用国库内的财物。
纪柏修想想还是不妥,当年天圜国士兵那么多人也找不到钥匙,他们这一回想找到钥匙恐怕也不容易,还是多一些人去帮忙会顺利些。“少主……”
“柏修,我已决定,此行五名护卫就已足够,带太多人去反倒显眼,更容易引起他人注意。”单征樊断然制止纪柏修继续劝说。
事已至此,纪柏修也只好闭上嘴,不再多话。“属下明白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在我尚未回来之前,一切事情要劳烦你多费点心思了。”
“少主放心,属下自当尽心尽力,等待少主带回好消息。”纪柏修认真的回答。
“那就好。”纪柏修统筹掌控局势的能力他很放心,所以他也不必多加指示,反正有什么突发状况,纪柏修自会看着办。
交代完所有事情后,隔日单征樊就带着包含吴廷在内的五名护卫离开业城,骑马往西边的西鄯王宫遗址前进。
五日之后,他们终于在黄昏时到达王宫遗址,只见曾经被大火焚烧过的王宫建筑四处倾颓,再加上风吹日晒雨淋,早已不原样,甚至轻轻一碰,焦黑的木制宫门就碎一地,几要灰。
看着眼前的一片荒凉、杂草丛生,单征樊的眼神不由得黯下,内心阵阵刺痛,思绪千回百转,无限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