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回……他竟是为柳锦儿作嫁。
“唉!”疲惫地叹口气,韩振刚摇头苦笑了下,心想,这样也好,本来他就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如此一来正好遂了他的心愿,一举将那个难缠的小丫头踢开。
知道这样的消息,他应该为自己即将解月兑而感到万分庆幸的,可是为何此刻却有种深深的失落感浮现在他心头,并且开始感到胸中一阵隐隐的闷痛?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手中的嫁衣一针一针地完成,那股闷痛变成了刺痛,剧烈的程度,令他突然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真该死!”韩振刚诅咒了声,脸上满是困惑之色。
他是怎么了?不过是替她裁制嫁衣,他有必要如此心神不宁吗?
这句疑问随着心跳,不断冲击着他的脑海,令他烦躁不己,想喝口水,却在举杯就口之了际,赫然发现自己根本连一滴茶水也没倒进杯里,完全心不在焉。
柳锦儿啊柳锦儿,你究竟在我身上下了什么蛊?
放下空杯,心中那连他自己都无法捉模的情绪,使得他的眉也越蹙越紧。
他发现自己越是拼命想甩开盘踞在脑海中的纤影,那张清丽的小脸反而越来越清晰,直到他开始感受到一种奇特而陌生的感觉在他心中发牙、苏醒。这诡谲的状况,令韩振刚顿时感到不安。汗水自他额头渗出,不禁将手按贴在额头两侧,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额侧跳动得很厉害,心中充满各种矛盾的情绪,脑中亦呈现出一片混乱,而一幕幕不断浮现的混沌画面中都有柳锦儿。
他、他这是……爱上她了吗?
蓦地,这个惊人的念头掠过,犹如平地一声雷,重重震入韩振刚的心扉。
他喜欢她,喜欢那个刁钻、野蛮、跋扈、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根顺从骨头的呛辣姑娘?
这真是活见鬼了!
“我这是疯了吗?”他发出一声自嘲的笑声,觉得这个念头着实荒谬得可笑。
就算他韩振刚再怎么没有原则,也不可能放任自己爱上那样一个完全没有一丝柔美气质的刁顽千金。
那个丫头,根本跟匹野马一样,难以驯服!
挥去满脑子荒谬的思绪,拿过那袭嫁衣,他选择再度投入于工作中,并强迫自己不许再胡思乱想。
这个时候,房门外陡然传来一阵急呼,中断了他手中的事。
“韩师傅!韩师傅!您在房里吗?”
闻声,他连忙起身应门,“这么晚了,有事吗?”
前来敲门的是坊里的小厮,平时很是机灵。
“是柳姑娘来了!”只见那孩子瞠着一双大眼,比手画脚的叙述着,“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我瞧她那对眸眶还红了好一大圈儿呢,整个人还给雨淋得像只落汤鸡,一来就直吵嚷着要见您。”
“柳姑娘来了?”闻言,韩振刚心一紧,又能问:“她现在人在何处?”
“就在外头。”
听完,韩振刚完全不同于平常的冷淡,没有多迟疑,脚一跨,随即匆匆踏出房门。
第8章(1)
韩振刚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着急,一听见柳锦儿淋了雨,还哭红了眼,他整个心思都乱了,只想飞快地赶到她身边,亲眼确定她是否安然无恙。
不一会儿,他见着她。大雨滂沱,她独自伫立雨中,原来红润的双颊早己失去颜色,两片软女敕的双唇此刻更是苍白地吓人。
“发生什么事了?”他的面容立即变得灰白、紧绷,但仍保持镇定,平静地撑起手中的伞走向她,将她一同纳入伞下。
柳锦儿缓缓仰起头来看向他,声音听来像是被踩踏的枯叶,一点力气也没有。“我就要嫁人了。”
他注视着她,沉默了好半晌才僵硬的回道:“这是喜事,为何柳姑娘如此伤心?”
他根本没听懂她说的话!
“我就要嫁人了!”她冲着他低吼,“而且是嫁给别人,不是你柳振刚,不是我心仪的人!”
她双眸充盈着混乱与痛苦,苍白的泪容有着他不曾见过的憔悴,让他的心扭紧了,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这个事……韩某已经知悉了。”他轻快的语气中隐藏着苦涩,淡淡地别开眼,房间将目光放远,不忍心注视她。
“你知道?”柳锦儿为他声音里的麻木与漠然感到吃惊。“但你不在乎,是不是?”
他不愿说出更伤人的话,仅道:“镇国将军府与名闻遐迩的柳家庄今日能够结为鸳盟,实为门当户对。况且……”他慢慢地回过头来,将视线与她的交会,“柳姑娘一心所冀盼的,不就是能得此如意郎君吗?”
他平淡的声调有如在她脑中泼下一盆冷水,她的心突地发冷,浑身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离了似的,缓缓蹲坐在地上,并把小脸埋在双腿上,怅然若失的问:“就这样?你一点都不伤心、不担忧,不觉得可惜吗?”
面对她的质问,韩振刚什么也没说,仅淡淡的回以一句,“请姑娘保重身子。”
他不在乎。
他是真的、真的,一点也不在乎!
可笑这一切的一切竟都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脚戏,对于这份情感,他从来就不曾认真的看待过。
是她强求了他。
“保重?”柳锦儿轻声笑了,笑声中有着哀伤和苦涩。“心己经不在了,还会有谁在乎这幅臭皮囊?原以为你只是不够喜欢我,想不到……”她在他心中,就连一小块立足之地都没有。
“柳姑娘……”
“好吧。”此刻,她脸上强挤出的微笑已几乎崩溃,心就像燃尽的余灰,冰冷而毫无知觉,但她仍表现出一切正常的模样。“就当这一切是我咎由自取,自讨苦吃,给韩公子找麻烦了。”
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虚弱地扶着墙,看起来很疲倦,这令他感到有些于心不忍,突然有一股强烈的愧疚感狠狠袭击着他的心房。
“韩某幸蒙柳姑娘错爱,着实铭感五内,只是……”
“只是你永远也无法接纳我、喜欢我、甚至是爱上我。”柳锦儿无力地笑了笑,心碎的道:“你甚至认为我对你……是错爱?”
“对不起。”
“别。”她甩开脸,不听他这一句话。
这一晚,她已经承载了太多的苦楚,无法再承受更多的打击,包括他的道歉。
“你相信有来生吗?”她口气悒郁,双唇颤抖着,音调中有着一丝痛楚。
“如果我们之间还有缘分,下一回,我不想再听见你说对不起。”
语落,她抑郁的掉头离去,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纤细的身影便消失在大雨滂沱的夜里。
看着那渐渐远去的纤影,韩振刚感觉自己的心情突然变得和此刻的天空一样晦暗,他茫然地伫立在纷飞的雨中,许久、许久……
捧着一只精致的木盒,韩振刚踌躇地址站在门外,已经有半个时辰。
盒内躺着的,是一袭红色的缎面锦袍,大红色衬着金色的彩蝶,有着极为精巧的刺绣镶边,布料是以绒锦、茱萸纹锦和彩绣三种料子织成,华丽无比。
这是他所裁制的众多婚嫁喜服中,织料最为贵重的一袭,他应该感到无比骄傲才是,可是这会儿,他居然没有勇气将手中的嫁衣拿给它未来的主人。
“韩师傅,请进吧,小姐已经等您许久了。”小翠招呼着,却没有什么好脸色,一想到这个男人是怎么伤了大小姐的心,她只想拿扫帚狠狠把他给轰出去!
可笑这号称长安第一裁缝师傅,竟是聪明面孔笨肚肠,像小姐条件这么好的姑娘,他还一个劲儿的往外推,这不是蠢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