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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风耳讨妻记 第31页

作者:童绘

三爷声音平静,却是少了惯有的暖意。

“小妹打出娘胎就给抱入墓道。清扬,你可知,她第一个学会的咒便是十阳咒;此咒重现后羿射日前的大地,该是煎熬,小妹却极喜爱……我们兄

弟任一人都情愿与她替换,可她不曾开口。大哥、二哥自小就爱闹我,就算在他二人结下心结后,也从不在我面前起争执,就怕我担忧……”

他表情清清淡淡,语气不重,说的却是没在人前提起那藏于深处的、对手足的情感。单清扬喉间浮起隐隐的疼痛。

“清扬,你问我是否想家了,”洪煦声说着,声音又轻了几分:“我想念二哥、小妹,也想大哥和爹、段叔、福伯……”

一生没有离开过家、没有真正与家人分隔两地,三爷当然想念,她怎会问出那么一个问题,只为试探三爷是否要离她而去?单清扬两手在身侧,收紧成拳。

“我想念,可我不会再回庄了。”洪煦声注意到她袖下握得发白的双手,他伸手执起,拉到胸前,双眼却不敢直视于她。“清扬,二哥为了我血祭玉女乃剑,藉故卸我守陵之责,二哥一番苦心若只是为成全我对清扬的心意,放我出庄出奉陵,那我是万万不能受,令他独自担下一切、面对爹与大哥责难。可……此举却是透出二哥深埋的心机;若二哥真欲断绝这千年守陵困身的枷锁,那我不介意成为第一个出走山庄的守陵人,成为他的第一步棋。”

视界里,是自己大掌包裹清扬双手,洪煦声仍不敢抬眼。他会留在归鸿,留在七重门,不完全是因他心中有清扬所以日夜相伴。“用这样的心思留在你身边,我……太自私了,是吗?”

清扬不说话,微风拂来,掀起她衣摆、长发,划过他手臂与身侧,彷佛一不留神稍纵即逝。洪煦声捧着她的手微微松开,却被她反手回握住。

他抬眸,迎上一双水盈泪眼,眼未眨,泪滴珠串般落下,摔碎在两人交握的手。洪煦声木然,开口却哑然。

“自私?三爷哪里不自私了?”单清扬咬着唇,万分不满地说道:“从以前就是如此,事事只会放在心底不说,只默默承受,以为如此便是对身边的人好……三爷若当年说不舍,清扬怎会多年不闻不问,怎会也以为这么着对彼此都好,直到上回入庄才明白三爷孤独?眼下亦是。庄里发生了这么多转变,事过两年,三爷才肯对我说实话……若今儿梨花未开,倘若清扬问起何时返回奉陵,只怕三爷会道待花开时……

其实三爷为清扬留在七重门也好,为二爷离庄也好,那又如何?清扬只知此刻你就在这儿,实实在在地在我眼前,能说话、能触碰得到,不是在梦里回忆里。我总想着若能为你分担,就算一些心事也好,那该是多好的事,如今才知三爷是真自私。小时是,为七重门擒住仇人时是,此时此刻更是!自私自私自私!”

她声泪俱下,言语中有股拗,哪里是归鸿蛇武之首七重门里鞭法独步江湖的单掌门?不过是翻着旧帐的小娘子……洪煦声抑不住轻笑出声,想将她拥进怀里。

单清扬却是将他推了开,背过身去,豪气地抹了抹满脸的泪水与鼻涕,才不管什么心上人在不在身后看着。

“清扬……”

单清扬背着身,抹了几回眼泪却关不上,也就放任不理了,大哭几声直到片刻后稍稍平复呼吸才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单家女婿许声听令,今日起便迁入我阁里住下,不得有误。你若不回去便留下吧,只是我七重门也不是你来去自如之处,若没我一封休书,你往后休想轻易离开。”

眼前身影吸吸鼻子,已然迈步。顿了顿,洪煦声跨开步伐,从身后将她拥住。

单清扬没有挣扎,只是偷偷地依在他温暖的怀里,过了很久,贴在耳边的声音才说道:

“今日梨花晨露前,煦声与清扬起誓结发,从此福祸与共,生死一同。”

尾声

恒山虽非中原五岳中最高,却是最北最陡,山顶雪帽终年不融,一入深秋山里已无人烟。

次高的嵊嶙峰上细路围绕,平时已是难行,一错脚便要跌入万丈深渊,如今凛冬时分风雪交加,来路被厚雪埋没,要到明年春天雪停方能寻路山。

嵊嶙峰顶有一处蜿蜒山洞,初入洞道狭窄难行,然越走路越宽,再往内去才知别有洞天,是石峰中挖空的一块平地;平地四周有窄道可行,一条向北的通温泉,更有暖石去寒。

洞外刮着风雪,一片白茫;在这温泉洞里轻烟袅袅,亦是雾白一片,泉水里无人,倒是暖石上一对人影交缠。

“阿声,以往你不爱温泉的,总说热得头晕脑胀,现下又何必勉强陪我?”靠在他怀里,单清扬舒服地闭了闭眼,问着。

那声音显得慵懒,洪煦声抚着她微湿的发心,温温笑道:“与妻共浴,自然别有一番趣味。清扬以后不必因为我起身,便跟着起身;你终年为门里的事奔走操心,只得此闭关之时能浸温泉舒展筋骨,当好好放松。”

她泡着温泉而他起身着衣,那……岂不就这么让他瞧着?她又怎么放松?单清扬心道他应没有旁的心思,是真心疼她累,心头顿时一暖,钻向他胸膛里找着舒服的位置。

她与阿声成亲至今数年,七重门于江湖已非当年的小门派,蛇武盟也由当年三家增至七家,盟主每两年一轮,不令一家独大。单清扬是七家中年纪最轻的掌门,盟主之位的争夺她不放在心上,反正总会轮到她这,说不准到了那时蛇武盟由七家成了十家也不一定,那可威了,呵。

她的大弟子能担大任,于是放手交了许多门中杂务给他去做。对单清扬来说,现在一年当中最盼望之事莫过于冬日嵊嶙峰的闭关……偷闲。

想着,单清扬撑起身子与阿声对视,“阿声,我丑吗?”

这问题,清扬已有许久未问,莫不是什么事勾起了不好的回忆?洪煦声看着她,单手抚上她颊上的疤,道:“江湖儿女首重武德,相貌其次。天水帮的帮主身形彪武,全脸烧伤,初见有些可怖,然话语中流露义气;阎王寨的军师头上横着一条蜈蚣似的疤,却是出了名的心软。清扬也不觉他们丑吧?”

从前会以心美所以貌美安慰人,眼下倒是换了种说法;若过几年她再问,阿声会否又想出另种解释?单清扬微微露笑,她自揭下面纱不戴,便是将面貌心结抛去了脑后。“那……我美吗?”

此话一出,阿声沉默,俊颜却是悄悄红了。

单清扬觉得自己很坏,可……不可抑制地满心欢喜。

不时整弄自己的清扬,是出自那直率活泼的本性,只在四下无人时才会卸下防心而显露,洪煦声被整弄得心甘情愿。不过多年下来,也自有一套温和的反击之术,他双手捧住她脸蛋,道:“清扬很美,令府里花儿都相形失色,花儿只绽开一个花季,清扬的美由心而发,若有我悉心灌溉,便会为我绽开一世。”

“贫嘴。”单清扬微嗔。阿声易害羞脸红,却只有在听别人说话时才会,自己说起些肉麻话语倒是脸不红气不喘地,十分恼人。

洪煦声低头印了印她微翘的唇,不见她气消,于是又印了印、再印了印,直到吻出一朵娇柔笑花,他大掌抚开她颊边散落的发,加深了吻。

睁眼,洪煦声坐起身,盖在身上的衣衫滑至腰间,露出精实的胸膛。他眯眼,在温泉烟雾中找寻,却不见清扬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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