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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商榻前的帝女(下) 第13页

作者:寄秋

为情所困,没想过有一天这句话会用在自个儿身上,让她走入无解的迷雾里。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能冷静地看待每一件事,冷眼旁观而不涉入其中,既然有一天终究要离开,那就不要与人有过多的感情牵扯,老太爷也好,师父也罢,都是她生命中的过客,离别的日子一到来,她会走得潇洒,不让人挂念她。

怎料她越想划清界线反倒越陷得深,她无法不理会老太爷的祈求眼神,见师父为了寻找罕见药材发愁她会忍不住出手,疏雨想不出新菜色她会帮著出主意,香罗的玉算盘用坏了她就送铁铸的算盘给她,春浓赶工替人绣嫁衣她便陪著她熬夜,就连木清、木犀、木湛、木云她也放不下。

但最令她难以割舍的,莫过于凤扬尘,她知道他对她有心,轻佻放荡的笑脸下是对她的呵护和深情,他把她放在心底最重要的位置,即使她始终未回报他的情意,他亦不改初衷地护她周全。

凤扬尘说得没错,她不敢爱他,因为一旦爱了就走不开,在凤氏的日子让她有点过于沉溺了。

自从那一夜中了药的凤扬尘在临走前狠狠吻住她,把她的唇吻肿后,向晚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脑子乱哄哄的,一时恍神,竟失手剪掉眼前开得正艳的芍药,她怔了怔,微带懊恼,不太欢快自己一向平静的情绪受到影响。“噗!”无辜的芍药落地后,一阵轻笑传来。

“木清,别笑得太夸张了,非常碍眼。”想看她笑话?先把皮绷紧点,等她来剥。

“姑娘,你这是迁怒,咱们海棠居有一半的人在笑,你怎么能光拿我开刀,有福要同享,有难大家一起当,哪有一人承担的道理。”他招谁惹谁,咧开白牙几时也成了莫须有的过失。

向晚头也不回的继续修剪花花草草。“因为你长了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不找你麻烦对不起自己。”

“……这也是理由?”他傻眼。

“没办法,姑娘我这几日十分烦躁不安,老觉得有大事要发生,踩你两脚,心头的郁气会少些。”最近她有股说不上来的心烦,感觉像风雨欲来,满屋子闷得叫人待不下去,只能在花草中寻找平静。

她不是全无知觉,凤宅近日来的变动太过诡异,她不会看不出差异,她四周多了脚步沉稳的生面孔,全是身手不错的练家子,只要她一走出海棠居,便紧紧跟随。

加上那个装得吃喝玩乐样样行,拿银子填塘的败家子凤扬尘,如今也频频出头,代替她出府与商家周旋,有意无意地展现统御能力,让原本蔑视他的商行刮目相看,外头暗暗传道:浪子回头了,阿斗也能扶上墙!

因为凤扬尘“顺手”接走了她手上不少事儿,她落得一身清闲,没事好做,只能待在凤家内莳花弄草,偶尔翻翻医书、弄两样使人全身无法动弹的药,以免真闷出病来。

“嘻嘻!”提著篮子摘花的幽人捂嘴偷笑,大又圆的眼儿偷睨著表情发苦的木清。

“天呀!地呀!小的命不好,姑娘一双雪足如莲花开,尽避踩得小人七窍流血,一颗脑袋有十颗大,不过……”木清顿了一下,故作长吁短叹,将五指化作嬉态十足的莲花指。“奴家心烦是为了那薄情郎,一夜春宵伤妾心,郎心如铁狠作弄,妾如天涯飘零花。”

他宛若唱戏般尖著嗓子,装作女子娇羞样。

“木清,你想入宫当太监,姑娘成全你。”也不需太费心,一刀了结,成全了他的心愿。

“姑娘,不去面对终究还是会困扰你,二爷在你屋里待了一夜是事实,你俩‘不清不白’也是实情,除去你名义上是婢女身分,凤氏上下有谁不当你是半个主子,二爷若有心求娶,你为何嫁不得?”放眼天下,唯有凤氏家主配得上姑娘,他看在眼里也乐见其成。

向晚闻言身子僵了一下,露出淡淡的苦涩。“木清,你看过鱼在天上飞吗?”“鱼在天上飞?”那不成了旷世奇景。

“鱼不会飞,鸟不会在水里游,老虎只会在林子里称王,一出了山头跑到人的村落便会遭到射杀,这说明每个人有每个人该站的位置,逾越不了,人不是只为自己而活。”黎民百姓,天下苍生,身为玉林国长公主,她不能因一己之私而弃他们不管。

木清一听,以为她指的是自己和二爷的关系,一是主,一是婢,改变不了的尊卑。“姑娘何须在意旁人的眼光,做你自己便可,世人的庸俗遮掩不住明珠光华,他们看的是耀目的光芒,而非低下的身分。”

低下?她苦笑。“做我自己何其难,你不懂,没有人懂……太难了……”

谁懂她千回百转的不舍,因为有情,她多了牵绊。

“他不懂总有人懂,菩提本无树,你这是庸人自扰之,向晚丫头,你走进死胡同里了,钻不出来。”明明是聪慧的女子,偏偏在感情一事上钻牛角尖,该说她聪明还是蠢笨呢?

一道略带沧桑的老者声音扬起,口气隐含无奈的怜爱,有著长辈对小辈的疼惜。

“老太爷?”“老太爷……”

见到发已斑白的来者,微愕的向晚连忙起身相迎,其他人则恭敬的一福身,退到听不见两人谈话内容的远处。

海棠居的仆人都被教得有规有矩,进退得宜,稍微一个眼色便知晓该做什么事,整个庭园内的下人霎时全安静无声地退开。

“你呀你,就这么不待见我的孙儿,还把他当成仇人一样嫌弃,不是我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我这孙儿还真是万中挑一的好良缘,错过了这一村,可没人让你挑挑拣拣了,你上哪去找比他更好,且一心只待你好的傻小子?”他们这一对拖得太久了,让他老人家都看不下去了。

凤长京从不否认对凤扬尘有所偏心,不论人前人后皆偏袒得厉害,让人看出他心长歪了,诸多孙儿中只有一个能入他眼,而且尽其所能的维护。

这全是因为当年他一眼看中年仅三岁的凤扬尘有著过人资质,不咏诗,不打拳,小小年纪竟能和堂兄弟们谈交易,一个女乃娃竟用一颗弹珠便换来银制的弹弓和金弓银箭,甚至兄弟们还“宾主尽欢”的拿著各自刚取得的玩意儿就地玩了起来,不生龃龉。

那时他便决定日后的家主之位非凤扬尘莫属,他的长子心不够大,次子急躁,太过急进,小儿子是庶出,家主位置本就没他的分,一度看好的长孙凤寒波却是个容不下人的,心胸狭小,刚愎自用,总以为把别人拉下来就能上位,从不晓得什么叫兄友弟恭。

“老太爷言重了,向晚哪敢对二爷不敬,你来歇歇腿,向晚泡壶茶解你心头火。”老的少的都逼她,他们祖孙还真是一条心,没逼出她的真心誓不罢休吗?向晚在心里暗叹著,被两只大小狐狸夹击,她大势去了一半。

院子里有座绘有渔钓江边的朱漆八角凉亭,亭里有著玉雕的圆桌和几张六角凳,一张四方棋架搁在圆桌旁,闲来时可供下棋自娱,或在棋架上泡茶。

一只烧著炭火的红泥小火炉塞在桌角下,方便随时取用,银炭篓子和火折子也备在一旁,想用时一取便得。

一老一少坐在亭子里,一面赏著宜人景致,一面闲聊,远远望去像是孙女陪著祖父歇脚,共享天伦之乐。

“你也晓得我忿火难消呀,都说是聪明孩子,怎么比我这老头子还不通气,他看你顺眼,你看他眼顺,这不就凑在一块了,哪来那么多横七竖八的沟,即使有,跳过去不就得了,难不成你还记恨他当年在船上对你做的浑事?”她心里有结,不解开来就成了一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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