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意,听者却心下一动。
“唐大爷没有娶妻成家的打算吗?”
“一直没有呢!深儿长年累月忙着家业,但人总是不能只知道向前冲,偶尔也要缓下脚步,闻闻路旁的花有多香。”
说人人到,唐太夫人话才说完,唐行深正从容地走来。
“女乃女乃,盈盈。”唐行深向成凝夏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陈小爷。”
成凝夏暗暗有些战栗。重点不在他平常无奇的寒暄语,而是他格外低哑的声调,激出她莫名的反应。
清清喉咙,成凝夏笑得有点心虚,有点勉强,却又不得不面对他。“唐大爷。”
唐行深倒是一派气定神闲,“数日不见,在忙些什么呢?”
忙着躲你呀,唐大爷!可是,她能实话实说吗?当然不能。
“呵呵,是唐大爷贵人多忙事,小人微闲没事做,碰面遇上的机会自然大大减少。”
“前些时候,你还一直想跟在我身边学习经商之道。”
“都学了一段落,人总有需要稍事休息的时候。”
“学而不习,只退不进。”
“人生在世,偷得浮生半日闲。”
这是在唱戏,斗嘴,还是彼此看不顺眼?
唐太夫人看看难得多话的孙儿,又看看活泼地回嘴的成凝夏。
第6章(2)
这两人兴致还真好,教人看戏也愈看愈起劲,若不是有人忽然打断的话。
“少爷!少爷!”出声的正是那个疑心甚重,不时注意著两人状况的周管家。“原来您在这儿。”
唐行深没啥好气的瞥去一眼,“何事?”
“只是想请问少爷口渴不渴,需不需要为您沏壶清茶?”
“随意。”唐行深挥手打发道。
周管家欠身退下。
唐行深转回头,“好了,方才说到……”
“少爷!少爷!”周管家是退下了,但只退了两步,如今又靠得更近。
真是莫名其妙……唐行深的瞥视里已略带怒意,“何事?”
“只想请问少爷,需不需要配点心盘?”
“随、意。”唐行深再度挥手。
周管家行礼如仪,也再度退下。
唐行深再转回头,嘴才张开,怎知呼唤声再度响起。
“少爷!”看准时机,周管家冲了回来,甚至整个人插到唐行深和成凝夏中间。
做什么?挡人啊,他哪可能眼睁睁看着少爷继续被陈夏那个小子迷去心智?
这次,唐行深必须先深深吸一口气,再长长吐一口气,才能压下怒气。
“这回又是什么问题?”
见状,周管家打了个哆嗦。
俗话说得好,懂得见风转舵才能明哲保身。
“没、没事了,少爷,我这就下去备茶!”
周管家慌慌张张的转身举步离去,怎知恰巧踢到一处隆起的地面。
“哎哟!”可怜的他就这么重重的跌了一跤。
夜半时分。
平日严肃有加,威武有余的高大男人,鬼鬼祟祟的自主屋的厢房溜出来。
作贼心虚似的,习惯走路有风的长腿,此时却是轻轻踮起脚尖。
不苟言笑的俊脸,此刻额际却冒著冷汗。
宽肩阔胸的身躯,像恨不得缩成小虾米,好方便隐藏在屋檐或窗棂下匐匍前行。
主屋的厢房主客有别,自主人的厢房到宾客的厢房,得经过一段迂回的长廊。
这段路说来不算长,约莫走上半刻钟即可,但那是平常,现在是三更夜半,在踮着脚尖,走走停停担心随时会被人看见的情况下,需要花上较多时间。
客人的厢房门扉虚掩,他轻轻一推,一进去便看见床上有团隆起的身影,动都不动,状似熟睡。
斑大男人双眼一瞠。她睡着了?不是和他约好了吗?他疾步来到床边,俯身欲探看。
“嘻!”一双猛地睁亮的眼睛直勾勾回视著他。“有没有被吓到?”
“你说呢?”就算真被吓了一跳,唐行深也不会承认的。“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怎么会?”成凝夏自被窝中伸出双手,向上搭住他的肩膀,勾下他身躯,小脸上满是淘气的笑。“我等你夜半偷香等很久了呢!”
唐行深顿感啼笑皆非,“一个姑娘家这么不知羞啊!”
“又没关系,反正我只不知羞给你看。”成凝夏吃吃地轻笑,刁钻地瞅著他。“除非你希望我也让别人看?”
“休想!”唐行深露出一闪而逝的嗜血表情。
“哈哈……”不过成凝夏反而笑得更大声,看来这招威胁不管用。
“哼!”他赌气似的低头亲吻她。
这一吻,果然将他的愠怒宣泄不少。
亲吻逐渐加深,他的怒气迅速变成。
他此刻只想这样拥抱她、温存地爱她,事后再来气她也还不迟。
……
欢爱过后。
懒懒地,唐行深高卧床枕,目光过累瘫且汗湿的人儿全身,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挑著她的发丝把玩。
“好痒!”成凝夏缩了下脖子。这男人竟得寸进尺的拿她的发稍搔她痒!
她不断闪躲,结果险些从床上掉下去。
“啊!”
千钧一发之际,唐行深迅速伸手圈住她的腰,将她带回怀里。
她余悸犹存的拍著胸口。“呼!吓死我了。”
“原来你也会有被吓到的时候?”唐行深淡淡地调侃道:“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胆子大得很呢。”
“怎么说?”她好奇他为什么对她有这么高的评价。
“胆子不大,就不会异想天开女扮男装欺瞒世人了,不是吗?”
“对嘿!”她恍然大悟,点点头。“谢谢赞美。”
闻言,唐行深真想咆哮,“这不是赞美!”可是若真的大声咆哮,不就把所有人都吵醒了?因此他只能咬牙恼火地道。
可惜这么一来一点都不吓了人。
“没关系,我把它当成赞美便行。”成凝夏完全不受他咬牙切齿的表情影响,笑嘻嘻地说。
“你……从来没有人胆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
“呵呵,凡事总要有人开先例啊,打击很大吗?刺激吗?”成凝夏甚至伸手抚向他的脸颊,像哄著乳臭未干的小娃儿。
真是被她打败了!
唐行深哪可能真的气她?他心中暗叹,她知不知道其实自己已全盘获胜?
明里他占上风,拥抱她、占有她,将她约束在自己怀里,暗里却是她赢得更多,撩拨他、引他注意,倩影占据著他的心,挥之不去。
在情爱这方面,男女之间是很难分个高下的。
“哎哟喂——”周管家握着拳,在腰背上敲敲捶捶。
那一跤跌得可真重,他让林大夫看过,也煎了几帖药喝过,可是效果不彰,害他不得不暂停一下手边的事,偷偷找个角落为自己纡解疼痛。
只是,一个人能耐有限,手臂不够长,捶不著一处特别酸痛的地方。
“是这里吗?”不知哪个人经过,好心地过来帮忙。
“啊!对、对,就是那里疼,真是谢……”周管家感激地道,怎知一回头,一口气就岔住了。“是你?”
成凝夏并没注意到他满脸震惊的神情,只是关心地道:“周伯,还有哪里疼吗?你还好吧?”
“啊?我很好……”扁管家喃喃地道,之后便心不在焉的离去,不知正思索著些什么。
成凝夏一头雾水的目送他走远。
“你在这儿做什么?”唐行深从走廊转弯处走过来,就看见她站在角落发呆,扬眉问道。
“没什么。”成凝夏赶紧回神。“你才在这里做什么?我记得你不是约了南记商号的老板谈事情?”
“临时有事,取消了。”
“什么事?”
“他家娘子今早开始阵痛,南老板打算在他娘子身旁陪产。”
“什么?产婆会准吗?”
“不准也不行,南老板几个月前便已经决定这么做了。他可真是为他的子嗣乐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