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唯一不意外的,便是面露讥诮的周明寰,他看著牙根几乎咬断的崔氏,心中暗讽著,他母亲的东西只能留给他的妻子,不论她费尽多少心思都休想拿到,那不是她能拥有的。
吊著的滋味不好受吧!这只是第一步,他会一点一滴拿回崔氏霸占的一切,让她明白不该她得的,她永远也得不到!
“谢祖母疼惜,孙媳妇一定会努力达成祖母所愿。”但愿你能看得到,命运给我再一次的机会,希望也能改变你。
祖母并不长寿,在入冬的一场大雪中,因受了风寒而卧病在床,从此与汤药为伍,在得知她有孕的那个月病情又莫名加重,不待明寰赶回来见最后一面便与世长辞。
不过重生之后她才发现一丝不对劲,当时的祖母其实已能下床行走,还能喝上一大碗热粥,可是却突然一病不起,短短数日便因一口痰梗住而病逝。
在当时看来并无不妥,人老了,病情反覆折腾,稍有不慎便噎气了,那会儿婆婆拭说起祖母的病逝,她因孕吐难受并未细想,只是红著双眼哭了一场。
但如今再回想,似乎事有蹊跷,祖母在死前跟她要了婆婆为她准备的补药药渣,看了又看又细闻一番,像是想跟她说什么又开不了口,只叫她少喝点药,是药三分毒,补过头就成了害人物。
可那时她听不进去,只当祖母小气,舍不得她用上好的药材补身,还曾怨过她不疼亲曾孙。
“好孩子,寰儿娶你是娶对了。”男俊女俏,一对珠联璧合的璧人,看得她欢喜。
是吗?她可不敢确定。孟清华正想著,便被丈夫扶起,又朝公爹一跪。
“爹喝茶。”
周端达呵呵喝著媳妇奉的茶,将一对红玉麒麟放在托盘上以示早生麟儿,添福添寿添儿孙。
“婆婆喝茶。”
在周端达之后,孟清华再度双膝落地,只是崔氏刚要伸手端起茶杯,面色冷峻的周明寰立即端走鱼跃龙门托盘,手劲略大的将妻子拉起,指著不知何时已放在正堂后方供桌上的牌位。
“这才是你的正经婆婆,在正室面前,继室行妾礼,你先向娘敬茶,这是为人媳的孝道。”
不用回头看,光凭想像,孟清华就可想而知崔氏的脸色有多难看,但她还是将茶洒在地上,表示对先人的敬意,而后才在夫君的眼神示意下向崔氏行半礼。
“是谁将姐姐从祠堂中请出,为何没知会我一声?”崔氏的面色如常,扬眉轻笑,但手中的丝帕捏得死紧。
“我娘也想瞧瞧儿子的媳妇,她托梦告诉我要坐正位,为人子者岂可不遵母命。”周明寰语气冷淡,不以母亲称呼崔氏,让她有怒发不出,憋屈不已。
不过他有张良计,崔氏亦有过墙梯。面庞一柔,看向衣著华贵的新妇,亲自走下椅子,神态和善的取下腕间的金丝缠枝红翡玉镯,笑容可掏地套入媳妇润白如玉的雪腕。
“小小见面礼别嫌弃了,娘是小家碧玉出身,没什么好东西可见人,你就收著当一份心意。”他不让她好过,她就朝他妻子下手!
其实崔氏的娘家不算小户人家,但和曾经鼎盛的兵器世家——周家一比,的确算不得大户,不过是开了几间颇有收益的绸缎庄,养几口人不是难事,但要大手笔的挥霍就得不行了。
不过在攀上周端达这棵大树后,崔家可说是转运了,不仅出手越来越阔措还买地置产,名下多了好几座庄子和位于闹市的铺子,……甚至把周府产业当私产享用。
出手不打笑脸人,崔氏这招难倒了孟清华,她眼波一转,向一旁的巧姨娘行礼转移注意力。
“向姨娘奉茶,你是公爹的姨娘,小辈理应向长辈敬茶。”
微怔一下的巧姨娘眼眶泛红,站起身扶了她一把,似喜似泣,眼泛泪光。“嗯!我喝茶、我喝茶,很好喝,我……大少爷很好,真的好得没话说,请你……以后多费心了……”
鼻头一酸,她以帕子轻拭眼角。
“还有我、还有我,大嫂,我是玉馨,大嫂的衣服真好看,这些亮亮的珠子好像大嫂水亮的眸子一样好看,可惜我福气没大嫂的好,连几个把玩的珠子也没有,大嫂是好脾气的人,借我模模就好,沾点大嫂的福气……”
看似弱质女流的周玉馨一个拐子挤开了巧姨娘身后的周玉湘,再若无其事地插入孟清华与巧姨娘之中,弱不禁风的身子一扭腰,站得很稳的巧姨娘忽地趔趄,往后跌了出去。
幸好周明泽眼明手快的上前一接,不然她定会摔倒在地,在众人跟前出了大丑。
“华儿呀,娘这般称呼你也是把你当自家女儿看待,以后和馨儿多走动走动,当一对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咱们周府家大业大,日后娘多教教你,这偌大的家业总是要交到你们这一房,多学点总没错。”崔氏极力地拉拢新媳妇。
趁新妇尚未站稳脚步,将她纳为己方势力,为自己所用,只要再趁著交好时拿捏对方的弱点,也不用愁她将来会反抗。
“这……”回头一看,夫婿的脸色冷得吓人,孟清华在心里暗叹一声,新妇难为,得了婆心,失了夫意,难以两全。
第三章一动不如一静(1)
当个好妻子真的很难。
明知道婆婆是怎样的人还要装成孝顺的媳妇更是难上加难。孟清华前思后想,目前她手上没有酬码,与其平日树敌不如先顺著崔氏再见机行事。
只是如此一来,周明寰便立即满脸寒霜地冷视她,好似她没拒绝婆婆、小泵的靠近便是天大的过失。
她一动不如一静的策略在他看来却是顺应讨好崔氏,而他冷著一张脸,令她不由得想起前世两人冰冻的夫妻关系,心中忍不住酸楚。
他到底知不知道一个女人家的为难,在后宅之中,除非是掌权的主母,否则媳妇在婆婆面前都是矮一截的,只能微不足道地任人摆布,一个孝字就能压死人。
入了周家门,她必须先做好人家的媳妇,别人才会认同她是与他一体的妻子;若要同心迎战,他也得先告诉她要怎么做,而不是由著她去模索,把她丢在狮子笼里让她拚杀出一条血路。
“你、你慢点,我跟、跟不上你,你走得太快了……”孟清华喘著气,追著前头快步疾行的男人。
周明寰明明听见妻子的呼唤,可是他胸口堵著一股难消的怒火,怎么也停不下来,只觉得平日的沉稳瞬间化为碎片,飘散而去。
他心里很清楚不是妻子的错,刚嫁过来的她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晓得他和继母之间面和心不和,各有算计,并未当对方是真正的家人。
可是看到妻子和崔氏母女有说有笑的相谈甚欢,一副婆媳和乐的模样,他莫名地心生埋怨,有种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感觉,她应该站在他身边支持他,而非去讨好崔氏那婆娘。
“你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你给我停下来,我是你的妻子,不是领你月银的下人,我靠嫁妆也能养活自己。”很想耐住性子的孟清华虽然语气和缓,但终究骨子里仍是那个傲气比天高的孟家千金,她忍不住嗔道。
明显地,周明寰的步伐有慢了一些,但对个子娇小的女人而言,他还是走得很快,让人跟不上。
“周明寰,你站住,你想成婚第一日就和我和离吗?”她恼了,不重覆前一次错误的方法有很多种,以孟府的风光,她不必承受这样的委屈,再嫁也不是多困难,她只是想跟他好好谈谈,他能不能别道么“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