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知道她在帮那些伤兵,但不晓得她准备的这么齐全。
他抬眼朝她看去,那女人低垂着眼,双手熟练的替他换药,弄好了腰,又去清理他腿上的伤口。
她的动作很小心,但当她的小手靠近他的鼠蹊部时,他的大腿肌肉还是忍不住紧绷起来,他拉起的腿裤,只能刚刚好遮埯,她不知道是没发现,还是故意忽略,手上停也不停,一声也没吭一下。
他看着她把那装着各种东西的羊皮,重新捆好塞回靴子里。
“你一直贴身带着这些东西?”他听见自己说
“谁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需要用它。”他的问题,让她顿了一下,头也不抬的道:“一旦上了战场,没人会让我回营拿这些针线。”所以她将它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谁知道那不时之需,竟会用在他身上。
烤肉发出香味,油滴到火上,发出滋滋声响,她闻到味道,回身将烤好的兔肉拿来给他。
那只兔子虽然肥美,却还是没几两肉,做成肉串就两串而已,但新鲜的肉比肉干好,他拿过一串,看她一开始有些迟疑,但到第二块时就已经吃得津津有味甚至还忍不住舌忝着流到手指上的肉汁。
那模样,让他的鼠蹊部再次抽紧,但他没有办法移开视线。
发现他在看,她微微一僵,小脸浮现些许的尴尬,迅速把手指放了下来。
他怀疑她知道那动作有多暧昧,对男女情事,她什么也不懂,会尴尬只是因为她不想让他认为她像饿死鬼。
他考虑把自己剰下的最后一块兔肉也给她,但怀疑她会肯接受,所以他吃了它,当他试图重新躺下来休息,她再次阻止了他。
“你背上的伤也得换药。”
他背上的伤都被她烙烫起来了,相较腰腿上那两处,其他地方都不严重,他避开了要害,那些刀伤没有伤及筋骨。
发现他没有动作,绣夜抬起头,看见他看着她,眼底浮现一抹迟疑、些许挣扎,有那么一刹,她以为他不会转身。
这男人一直不信任别人,在他清醒且能掌控的时候,他从来不让人近身到足以伤害他,更别提毫无防备的背对着她。
不知为何,他不肯转身这件事,莫名的让她恼火起来,她还以为在经过这些天,他应该要懂得相信她,如果她想对他做什么,早有无数次机会——就在这时,他动了,沉默的运运转过身去。
火光映照着他伤痕累累的背,她的火气蓦然消退,只有心头莫名抽紧。
该死,她没办法对这家伙生气,她甚至无法怪罪他不信任她。
看着那满布新旧伤痕的宽背,她真的能够理解,为什么两人一起经历那些生死关头,他依然无法轻易相信别人,相信她。
他那可怕的背几乎无完好之地,像是每次只要他背对别人,就会让人戳上一剑、捅上一刀。
缓缓的,她跪坐到他身后,撩起他浓厚张狂的黑发,拿细枝木簪起,她替他烙烫的伤口,咋天就已经不再流出脓水,今天情况看来比昨天更好,只是稍稍被扯裂了些,但和第一天相比,真的已经不算什么。
前几天她没有胃口,不只是因为存粮已经不够,拿刀烙烫他的印象,让她连着几日光是看到就想吐,幸好刚刚她已经先吃了那兔肉,不然恐怕她连一块都吞不下去。
小心翼翼的,她将他背上那些干掉的药泥除去,再换上新的。
这些天,他大半处于半昏迷状态,不像现在这般清醒,就连那时,他也常会因为她在他背后而不自觉紧绷,现在更不用说,他的脊背僵硬,紧绷的肌肉拉扯着那些烫伤,让她看了都觉得痛。
习惯性的,她一边替他上药,一边抬手像娘亲以前对她那样,反覆轻抚着他的耳朵、他的颈背,像前几日那般,试图安抚他,让他放松下来,谁知他没像之前那样放松下来,反而却绷得更紧,连呼吸也停了,陷入完全的静止不动。
她一怔,才发现这个动作太过亲密,而他此刻是清醒的,再清醒不过了。
一时间,气息也停,竟不知该收手,还是该继续,小手就这样停在他硬得像石头的脖颈上。
在那短暂的片刻,他动也不动的,只有她指尖下的脉动匆匆,快又急。
像被烫到一般,她迅速抽回了手,不知怎,心跳得好大力。
莫名的慌张让她手忙脚乱,一下子掉了药粉,一下子弄掉了布,好不容易七手八脚的替他上好了药,她胡乱吐出一句要出去喂马,就落荒而逃。
他没有回头,没有应声,只是等她出去后,却忍不住伸手,覆着她刚刚抚过的地方。
她的动作很轻柔,并没有弄痛他,她抚模过的那些部位,残留着暧热。
很暧。很热。
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她应该丢下他不管的,她没有。
从来没人这样对他,从来没有。
天色变得更暗,很快又要天黑了
当她回来时,他已经闭上了眼,盖着毡毯躺了下来,他听着她东模模、西模模,就是没有回到毡毯这边来。
然后,终于,天完全黑了,她又瞎模了老半天,直到寒气越来越重,越来越冷,才总算甘愿靠近他,钻进那毡毯里,在他身边躺下。
不像前几天他昏迷时,为了温暖他,她总月兑掉大部分衣物,这夜她仍穿着衣裤,他却一件没穿,穿了衣背上的伤会痛,他只盖着颤毯,当她发现这件事,浑身僵直不已。
他没有睁开眼,只感觉到她僵硬的躺着,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个洞,让风灌了进来,她瑟缩着、颤抖着,他能听见她牙齿在打颠。她忍了一会儿,过了半晌,挨不住冷,又悄悄挪移过来,再过一会儿,又偷偷乔了一下,她一点一滴的靠近,先是一寸,再一寸,又一寸,直到他终于受不了她缓慢的移动,伸出手将她一下子拉到怀中。
她吓了一跳,倒抽了口气,他张开眼,看见她一脸的白,两眼瞪得老大。
他垂眼看着她,眼角抽紧,她的手搁在他胸膛上,他等着她用力推开他。
她没有。
那太蠢了,她需要和他窝在一起,才能抵御寒夜。
他知道,她也清楚,她并不笨。
所以当他把毡毯拉高,密实的塞到她颈边,塞到她背后,并顺手将她拉靠得更近,近到她几乎整个人都贴到他身上时,她只是面红耳赤的垂下了眼帘,没有抵抗。
他很想告诉她,上次帮她疗伤时,他就什么都看过了,但他只是再次闭上眼,不让自己再叮着她看。
他清楚感觉到她的心跳飞快,感觉到她温热的吐息拂过喉颈,滑入胸膛。
不再透风的毡毯里,因为两人的体热缓缓温暖起来。
那感觉很好,就算她穿着衣服,还是很好。
半晌,也许是确定他不会对她做什么,他听见她喟叹了口气,急促的心跳慢慢和缓,紧绷的肌肉也终于放松了下来,没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就已经睡着。听见那规律徐缓的呼吸声,他睁开眼,看见她眼底有着黑色的阴影,但干裂的唇因为吃了肉、沾了油,润泽许多。
虽然仍穿着男装,她却不再束着男子的发髻,乌黑的长发衬着她的小脸,让她看来很秀气、很女人。
她依傜着他的模样,让心头再次揪起。
他偷偷把她垂落额上的发,掠到她耳后,抚模着她小巧的耳朵,她的后颈,像她早先那样。
她在睡梦中变得更加放松,主动偎向了他,小手滑过他腰侧,环抱着他,一张小脸贴到了他胸口。
某种异样的感受占据了心,紧紧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