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只是长得像罢了——
彼烟烟害羞了半天,等脸上红晕过去了又满脸疑惑地抬起头,“韩姐姐,我大哥好奇怪。”
“嗯?什么事?”她顿时直起了身子。
“我大哥……好像喜欢上了一个女人,”顾烟烟也是满脸狐疑,“我那天不小心听到他和妈妈说话,似乎是这个意思,而且看样子,好像有一段时间了。”
不会吧?
彼容锦喜欢上一个女人?
“那我真要为那个可怜的女人掬一捧同情的眼泪。”她忍不住笑了。
“韩姐姐,不要这样说我大哥嘛。”顾烟烟嘟起唇,“我大哥对我很好的。”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她连忙点头。
彼烟烟这才继续说下去:“我当时听得好稀罕。”
她心里暗笑,其实她听了,也觉得好稀罕。
自从顾容锦的老爹被古千城那晚干掉之后,因为实在太过保密,所以顾氏的人查到现在,居然还没找到凶手,不过这样也好,以顾容锦短短时间在顾氏便站稳了脚跟的性格,只怕早就带人上门踢场子了。
像这样的人,若说他喜欢上一个女人——
连她都不相信。
只不过现在突然想到这桩事,她才记起顾容锦的父仇还没报,若是知道是古堂做的,倒还真是会给她添麻烦……
“对了,韩姐姐,我大哥后来还说到了你。”顾烟烟抬头又说了一句。
“哦?”她失笑,“他怎样说我?”
“我听大哥说,其实你以前是有婚约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嫁进了古堂,还说什么你以前的未婚夫被人杀了……”顾烟烟努力回想那天她究竟听到了什么,最后问她:“是不是真的?”
她下意识起身,走近窗台,朝外看去,因为身处五楼的关系,可以看到远处一排排房屋灰白的屋顶,其实汇中饭店位处外滩南京路口,位置极佳,因此饭店的底层的街面房都被用来出租,开设商店,所以朝楼下看的话,还能看到络绎往来的行人。
她看了一会儿,才微微动了下唇角,浅浅笑了一笑,“我还以为别人都不清楚这事,没想到他居然知道……倒也算是给我面子。”
“原来是真的,”顾烟烟喃喃自语,随即看向她,“韩姐姐……”
“没事,都过了那么久了。”她回头一笑,当真洒月兑无比似的,“我都忘记了。”
只是她比谁都清楚,自己说得简单,但是却何曾有过一星半点儿的忘记?世间最难的事情其实不是“记住”,而是“忘记”,当以为自己真的忘记的时候,那却是记得最深最牢的时候。
她还记得往年的月亮,白而亮,发着银色光辉,高挂在空中,照着她经历过的每一件事,她受过的每一次伤,她流过的每一滴泪——但是那些日子,总算她杀出重围走了出来,其间惊心动魄波澜起伏自不用说。她总以为经历了这么多,总有一天会忘记,但是没想到,只是不曾提起而已,当往事重提,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从不曾忘记过,就像上学的孩童口琴里吹的那首歌《Longlongago》,只是时间过去了而已。
蓦地回神过来,却发现顾烟烟正满脸不解地犹在想着什么,倒也没在意她的走神。
她叹了口气,开口说:“我送你回去吧,免得你大哥担心。”
不过她在心里其实是在想,顾容锦其实是并不担心自家妹妹留在她这里吧,尤其是他还得知道了她的秘密,当然那不算什么秘密,最多算是她那一段想忘却的记忆罢了,他既然知道了,又怎么会不大加利用?
“嗯。”顾烟烟听她这么说,便点了点头,不过又说:“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下去就好了。”
“也好。”她想了一下,也知道其实很多人并不知道顾烟烟的身份,想必没有什么人会拦住她,因此便点了点头,等她离去之后,便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房门被人“毕剥”一声,她抬头看了看,随口说:“进来。”
许世昭旋着门把走了进来。
她看着他那同元哲肖似的一张脸,突然心生恍惚,下意识地低低开口:“元哲哥……”
许世昭也看着她,只不过随即便淡淡说:“杜岳汶只想要女儿平安,所以其他的条件应该都会答应,罗老大答应让他见你。”
“知道了。”她依旧看着他的脸,“你可不可以走近一点?”
许世昭挑了下眉,朝她面前走了两步。
她看着他,神色却渐渐黯然起来,“那么像……”
许世昭很聪明地并没有说话。
她却又嘲弄地笑了自己一下,然后对他说:“你知不知道,你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那是我的荣幸。”他却面无表情,“只不过,夫人千万不要认错了人,我是许世昭。”
她微微咬了下唇,自嘲地笑了笑,身子朝后退去,浅浅点了下头,“说得也是。”
不是元哲哥,他不是元哲哥。
每一次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的试探,她所得出的结果全部都是如此,她朝后又退了退,坐稳了,才又看着他,“我认识的那个人,说话时的样子,跟你不一样,也不会说出你说的那样的话。”
许世昭却只是笑了笑,但是那笑意却似乎并没有达到眼底,停了一下他说:“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她没点头,可也没说留下他,于是许世昭便推了门出去了,但是他并没有走远,只站在那房间外面,仿佛保镖似的,守护着门里的她,这便是他这次的任务。
她看着那被重新关起来的房门,看了一会儿,取了他上次送来的古琴,横放在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弦。她已经许久没有再碰这琴了,可是现在,手指仿佛有自我意识似的在琴弦上跳出熟络的舞蹈,渐成曲调。
她并不知道,许世昭还站在门外,她随手拨出来的曲子,他听得清楚明白。
她自然也不知道,她在琴声中掩藏的那低低的哽咽,他全部都听得清楚。
她总以为,她早就该将眼泪丢在了连自己都找不到的角落里,可是却莫名地出来一个许世昭,将她所有的努力全部都化为乌有,不过——
她只不过是流了几滴眼泪而已,没什么关系的。
包何况,跟许世昭此人毫无关系。
第12章(1)
从古到今的斫琴师按照此等尺寸模样留下了不少传世名琴。
比如最为世人所知的“焦尾琴”,据说是汉代有人在烧桐爨的时候,被蔡邕听到火烈声,知道被烧的是一段良材,于是便要来用它制琴,制成之后,果然有美音,因其尾部被烧焦,故名焦尾。
还有古代爱情故事中的“绿绮”,风流文士司马相如以它奏出一曲凤求凰,惹来卓文君青眼相待,不惜当垆沽酒,成就一段佳话……
她其实并没有想到,原来杜岳汶对琴,倒知道得这样通透。
此刻他犹在说:“你虽然会琴,但是有很多东西,也不见得全知道,我说给你听。”
她点头笑了一笑,十分尽职地扮演着她的角色。
于是他便又说了很多,但是最后突然又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其实,我是在离开你母亲之后,才在某天突然想起来看关于古琴的书的,因为离别那样久,我始终都记得你母亲弹琴时的模样……”
他看着她身前的古琴,模样十分怅惘。
“那为什么要离开?”她只静静说了一句话。
可是即便如此,杜岳汶也已经愧色满脸,只看着她,“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