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是同元哲一样的眉眼,甚至连身材都那么相似,但是他说出那样一句话后,整个人的感觉却都不同了。
元哲不会露出这样似笑非笑的表情。
元哲说话的时候,也不会让她觉得这么疏远。
最重要的是,元哲绝对不会对她视而不见……
她呆在当场,一瞬间满心的失望翻江倒海般泛滥不已,男人却已经转过了身,将手中的琴交给那个年轻的女孩子,随即一笑,“小姐,你的琴。”
年轻的女孩子顿时涨红了脸,小鹿般黑而纯真的大眼与那男人的视线一触,随即便移开了。
她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一出默剧,如果不去想这样的前因后果,这样的一幅画面多像她的过往?元哲捡起碎裂的琴,交到她的手上,那时她的目光,也是这样微微的含羞一让……
她瞬间收拾心神,笑意微微,看着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受伤了吗?”
女孩子摇了摇头,“还好。”
可是她已经看到这女孩子膝盖上的伤,将袜子都弄破了,于是便笑着,“如果不嫌弃的话,我送你一程,去医院把伤口处理一下如何?”
女孩子抱紧了手中的琴,再看看自己膝盖上的伤,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会不会麻烦你?”
“不客气。”她含笑,仿佛看到多年前的自己。
其实她们长得根本不像,除了打扮得似乎有点相似,这个女孩子生了一双杏眼,肌肤细腻白皙的仿佛一尊瓷女圭女圭,说话的声音娇娇嗲嗲,和昔年的她根本不同。可是她这样看着她,却总是觉得亲切,总是觉得欢喜。
“小姐,难道没人教过你不要随便上别人的车吗?”一个略带嘲弄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她看过去,却是那个同元哲模样相似的男子。
被他这么一说,那个年轻女孩子顿时踌躇了起来。
她朝那男子看了一眼,面对着她的时候,他是嘲弄而似笑非笑的,对那个女孩子,他却有温和的笑容,“我得罪过你吗?”
男人摇了摇头,“不曾,我们甚至还不认识。”
“既然这样,”她看着那女孩子微笑,“上不上我的车,就随便你了,只是这人并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是好还是坏?”
那个女孩子看着她,再看看那个男人,却突然一笑,“我看你好面熟,那么就劳烦你送我一程好了。”
“上车吧。”她微笑。
那个男人一哂,看着年轻女孩子上了车,突然转身要走。
“先生,要不要我也顺便送你一程?”她提高了音量消遣他。
“不用了。”他挥了挥手,跟她算是告别。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他那样的背影,心下的某一处,突然被柔柔地扯得生疼。
若是不说话,若是不露出那样的表情,他当真……像极了元哲。
第9章(2)
“夫人……”何云见她还不上车,探头出来喊她。
“来了。”她应了一声,随即上了车,跟那个年轻女孩子一起坐在了后面。
年轻女孩子一直在打量她,末了有些疑惑,“我是不是真的在哪里见过你?”
她笑了,“我又不是电影明星,你怎么会认识我?”
女孩子可爱地眨了一下眼睛笑了,随即注意力全部都放到了自己手中的琴上,“真是可惜了。”
“我来看看。”她其实有多久没有碰过琴了?那似乎已经是属于她上一辈子的事情了,她的琴,早就毁损在某一天了。
年轻女孩子把手的琴交给她,同时好奇地看着她,“你……懂琴?”
她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准确地报出自己的判断:“这张琴的岳山、承露松动,琴体边棱多处部位出现缺口,同时琴面、琴背多处部位漆层松动,如果是要修补的话,应该先用鱼胶重新胶合松动的岳山承露,至于琴体边棱缺口,则先以漆灰做补,然后上面漆数道,退光即可,而漆层松动处,拿缝衣针在松动的中心刺一个针孔,将薄生漆注入后,去掉余漆再拿重物压住松动处,一昼夜差不多就好了。”
女孩子的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听她说完后还象征性地鼓了下掌,“你真的好厉害哦。”
她淡淡扬了下唇,“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顾烟烟。”年轻女孩一笑,露出一颗可爱的虎牙,“那么我怎么称呼你呢?”
“我姓韩。”她略一点头。
“那么我叫你韩姐姐好了。”女孩笑眯眯地看着她。
似乎自云蝶起之后,她便不曾与人这么亲密,所以略有些不太适应,于是朝后退了一退,“你喜欢就好。”
女孩子似乎单纯得有点过了头了,“韩姐姐,你怎么会知道修琴?”
“以前我家里,便是做琴的……”她怅然若失,突然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谁还管她以前的事?
谁还在乎她以前的事?
既然如此,不说也罢。
所以她便笑了,随即对那女孩子开口:“医院到了。”
车子缓缓地停了下来。
“你自己能进去吗?”她问那个女孩子。
“可以的,”女孩子点了点头,突然问她,“韩姐姐,还能见你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她笑得有点意味深长,“可以到古艾园来找我,我虽然姓韩,但是大家都称呼我为‘古夫人’。”
她淡然一笑,随即便招呼何云:“好了,开车去古堂吧。”
何云应了一声,随即驶离了那个女孩子所站的位置,朝古堂总堂的方向行去。反正也是出来了,既然暂时已经不打算离开这上海滩,那去哪里应该都无所谓了。不过她到古堂的时候,却发现除了门口有人守着,其他的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等她上了楼,却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随即呼啦啦一堆人出现在她的面前,“夫人,原来你没有走!”
她有些吃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先笑了一笑才说:“怎么了?我没走成罢了,后头有车跟着,叫兄弟们去查查吧。”
立即就有人自告奋勇地冲了出去。
这时候保罗分开人群挤了进来,一看到她就喜笑颜开,“香姨,原来你没有走?”
她被保罗这一声念得眉头微蹙,却知道这里毕竟是古堂,如果他不这么称呼,只怕弟兄们也不乐意,因之也没在意,只问他:“出了什么事吗?”
却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插进来:“还是进房间再说吧。”
她抬头去看那说话的人,眉眼清晰,倒没什么表情,只是容貌和衣着却是之前见过的那位,不由眉毛略略一扬,“是你?”
“香姨,这位就是我一直说的那个好朋友了。”保罗热心地给她做介绍。
“幸会。”她略一点头,心间却再起微澜。
“幸会,”那男人笑了笑,“我叫许世昭。”
许世昭……
当真不是元哲……
她一瞬间收敛了心神,看一眼脸色不大对劲的何云——当年那件事里,知道最多的也许就只有何云还活着吧,所以这里的人自然不会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便又一笑,“保罗跟我提过你。”
“是吗?”许世昭微微一提唇角,她便不自觉地想起元哲来。
还好保罗此时有事急着找她,于是领着她上楼,一边跟她说:“之前跟竹帮的人谈了笔生意,但是那边却怎么也不答应,后来便说要找你亲自谈,可是你今天要回去,我们正急着呢,许说在街上碰到你了,我们才说要在古艾园等你,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竹帮?”她停下了脚步。
保罗看了看她,有些尴尬,“你也知道,老记着仇,对咱们古堂也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