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姐,你当我古千城是什么人?”他脸色不悦,将她扶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在原地踱来踱去,过了片刻后才开口:“我不认为要还钱给他们才是办法,这样吧,我找人帮你去解决这个事情。”
世界上还有比他这一句话更让她觉得开心的话吗?她看着面前的古千城,他还是那个样子,穿着长衫,戴着眼镜,镜片后的面容上有着温和的笑容,完全不像是古堂的老大。
“这下,可以不用哭了吧?”他对着她微微地笑,然后坐了下来。
“不哭了,我不哭了。”她慌乱地抹去脸上的眼泪,对他勉强笑了笑。
他却又叹了口气,“放心。”
只短短两个字,可是她却为着他目光里的东西,真的微微放下了心来。她只能选择相信他,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古老板……不会麻烦你吧?”
罢才只是一门心思想着求人,但是现在冷静下来,她却顿时又犹豫迟疑起来。
“再说吧。”他轻轻笑了笑,手指抚过上唇的胡髭,在灯光下看得清楚,之前总觉得他不太显老,但是现在这样看来,也分明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了,只是比她父亲保养得好一点,看起来年轻一些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奇异地有些安心,觉得只要自己拿他当长辈,便决计是没什么,只在东想西想,突然听到古千城说:“好了,来,陪我一起吃点东西。”
她便乖顺地跟着去了。
餐桌是长方形的,仿佛是石头做着的,黑色的桌面,有点冰凉的触觉,上面铺了一层雪白的桌布,缕着精巧细致的花样。她有些迟疑地看着那桌布,可是那厨子却是毫不在乎地把碗碟什么的直接就放了上去。
弄脏了是要洗,还是要直接丢掉?这样的桌布沾上油的话,应该不怎么好洗吧?
她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可是古千城已经将她带过去坐了下来。餐桌上还放着两个银晃晃的烛台,非常精巧漂亮,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亮的仿佛四周都在反光。
“随便吃点吧。”古千城轻声开口,对她点了点头。
“是。”她垂下头去,拿起桌边的汤匙,眼睛里突然有酸酸的感觉。
“怎么了?”古千城看出来她神情不对,于是便出声询问。
“只是……突然想到我爹和元哲哥而已。”她低声开口,觉得很窘迫。
“放心吧。”古千城对她笑了笑,“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话?”
“古老板的话,我当然相信……可是,我害怕顾氏的人出尔反尔……”她越说声音就越低,又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有我在。”古千城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谢谢。”被他脸上一瞬间的那种戾色吓到,她连忙低下了头,没有再随便说什么话,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再次袭来,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她也没有感觉。
迸千城也没有再说什么,但是虽然他神色淡淡的,但是她总是觉得紧张,吃了饭之后就回房休息了。其实明明是睡不着的,一晚上翻来覆去,一闭上眼睛,就仿佛总能看到爹和元哲的模样,那是两个她这一辈子最重要的男人了,她不能失去他们——
这样一想,她明明在这个房间里是呆不下去的,可是突然又有了勇气,她必须要依靠古千城的力量。
这大上海里的帮派虽然多,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是她跟那些帮派都没有任何关系,而古千城,她却是认识的。
夜风吹动窗恋,她懒得去关窗子,只顺着那窗子去看外面的月亮。一颗两颗星聚在那月亮周围,她模模糊糊地想着,那月亮就像是父亲,周围的小星星就是她和元哲,总是想要在一起的,所以才会靠得这样近,不愿意分离。直到眼睛渐渐变涩,她才终于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梦里头依稀还能听到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汽车的声音,“呜”地跑过去。
第二天醒来,发现枕边是湿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眼泪。
下了楼去洗漱,却发现这里的下人已经很体贴地准备好了方便她洗漱的东西,用的时候,多少有点感动,古千城真是完全拿她当客人看待的。
等她收拾完毕,出来时却发现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古千城根本不见踪影,正疑惑着,厨子送了早饭过来,说是古千城嘱咐的,她也只好捺下性子坐下来吃早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古千城终于匆匆回来了。
“古老板……”她连忙站了起来。
“你先上楼,”古千城对她笑了笑,不过脸色却很严肃,“我有点事,回头再跟你说。”
她也没说什么,就赶紧上了楼回到她休息的那个房间,可是到底还是把房门稍稍推开了一点,朝楼下张望。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厨子自去撤了饭桌上的早饭,古千城在客厅里坐了下来,不时看着墙壁上的吊钟,过了一会儿,外头终于有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听起来,人似乎不少,等到那些人进了门,她才看到那些人似乎有些挂了彩,身上有点点的血迹。
进了门之后,那些人也不说话,就那样跟古千城对峙着。
这不是他手下的人吗?怎么现在要跟他这样表情?
她在楼上透过缝隙看得满心不解,只能继续看下去。
良久之后,终于有人沉不住气,“古爷,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个跟咱们古堂没什么关系的女人,值得让兄弟们去送死吗?”
迸千城沉默地点起了一根烟,坐在那里没动。
“古爷,顾氏一向跟咱们过不去,平常梁子就已经结得很大了,咱们犯不着为了不相干的人这样吧?你看看弟兄们都什么样子了?”
迸千城抬头吐了个烟圈,沉默地看着他们,“我说过,照我的吩咐办就好了。”
“古爷,我们从没有怀疑过你的命令,可是这次的事情根本就跟我们毫无关系,弟兄们伤成这样,你得给个说法!”
有人态度强硬,有人横眉怒目,有人满脸不解,但是全部都带着气焰。
她不知道他要怎么回答。
“古爷,弟兄们在这站了半天了,你总得给个说法吧?”有人不满地叫了起来。
“既然古爷不肯说话,弟兄们,咱们找到那个女人再说!”有人大声开口,她一紧张,“砰”的一声关了门,背紧紧抵在门板上,可是随即就听到有脚步声正在接近,开始还有人客气地只是敲门,但是随即就被人大力一撞,她喘息一声,被撞了开去,满脸惊悸地看着闯进来的人。
“跟我们走!”那人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连扯带拉拽到了客厅,朝古千城面前一推,“古爷,这个女人算什么,你得给个说法!”
迸千城掐灭了烟,神情有丝疲倦,抱歉似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看向那些人,“我只前不是说过,她帮过百乐门的霍老板……”
“既然是那样,就该霍老板出面,凭什么要我们弟兄去送死?”有人接了一句。
“百乐门跟我们古堂的距离离得很远吗?”古千城反问他。
被噎了一下,可是随即又有人开口:“要报恩的话,也不用咱们兄弟拿血拿命去换他们的吧?根本就不值得!”
“谁说不值得?”古千城突然脸色一冷,似乎是不耐烦他们再用那种咄咄逼人的语气跟他说话,“涂二,你莫要忘记了现在是跟谁说话!”
“她算什么?古爷,她哪里值得,要咱们弟兄出手?”
“她是我古千城的女人,”他的眼神冷得像冰,一一扫过那些人,声音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你们说说,是哪里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