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古千城摇下车窗看着她笑笑地开口,“再见了,香若。”
“再见。”她点头,心情愉快地朝弄堂口走,因为她说的“再见”,是再也不要见面的意思,希望真的和她心里想的一样,这位大爷再也不要再来找她。
回到家里,才发现爹还没有回来,只有元哲在家,正在给琴上漆,看到她回来,就停下了手中的刷子,“回来了?”
“嗯,”她有点心虚,“元哲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元哲一边回答她的话,一边又拿起了刷子。
“那你吃了饭没有?”她顿时更心虚了。
元哲又停下了刷子,看她一眼,叹口气,“你不在家,我又不会做。”
看着元哲那个无限委屈的眼神,她顿时笑了起来,转身朝厨房里走,“对不起啦,我去给你做饭。”
元哲笑了,放下了手中的刷子,跟着她走到厨房,站在门边跟她说话:“出去做什么了?”
“也没什么,”她背对着他,心里有点紧张,“想买点东西,可是没买到,就在街上随便吃了些东西才回来。”
撒谎了……
心里忍不住有些罪恶感,可是她又不想让元哲知道她是和古千城在一起,因为他会担心。
算了,反正她以后大概都不会和古千城打交道了,撒谎也就这一次,元哲哥……应该会原谅她的吧?
不过还是心虚,于是索性回头瞪他,“你啊,老实交代,今天去琴行,见到那大小姐没?”
元哲笑了一笑,却没说话。
她拿着汤勺顿时不依不饶叫起来:“好啊,你肯定是见到她了,我说怎么这表情呢。”
元哲看着她含酸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只是个穷小子,不要把我想象得好像别人也跟你一样觉得我好得不得了成不成?”
心里欢喜喜的,她却偏要嘴硬,“哼,我什么时候说你在我心里好得不得了了?”
“没有吗?”元哲忍着那一丝笑意。
“当然没有。”她背过声去,唇边却冒出一朵温柔的笑意。
“没有就算了,我就知道,我根本就是一无是处的穷……”元哲的话还没说完,她却又蓦地转过身来,有些着恼地瞪他。
“你明明都知道的,还这样说自己,再这样说,我就要生气了!”
元哲便笑了,“好了,我不说了总成了吧。”
“嗯。”她点了点头。
“小若。”元哲喊了她一声。
“干吗?”她回眸一笑,眼底眉梢都带着脉脉之色。
“我会做出更好的琴的,以后,我一定能够赚很多钱,可以养得起你。”元哲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她脸一红,心里却是甜蜜的。
不论怎么样,只要有元哲在就好了。
只有这一点,她是万分确定的。
第3章(1)
迸琴有三十八种琴式。
诸如伏羲、灵机、神农、响泉、凤势、连珠、仲尼、列于、伶官、师旷、亚额、落霞、蕉叶和鹤鸣秋月等等。
最常见的当然是仲尼、连珠、伏羲琴式。
仲尼式又称“夫子”式,相传为孔子创制,在项腰处各呈方形凹入,声音清雅纯正。
连珠式为隋逸士李疑所制,项腰各做三个连续半月形弯入,造型精巧玲珑,音色清亮。
至于伏羲式,造型则宽裕古朴,项腰各有一半月形弯人,琴音宽洪。
而落霞式,在琴的两侧呈对称的波形曲线,声音洪亮。
师旷式又称月形式,相传为师旷所制,琴体在项腰间作圆月形,与众式有别,音韵如盘。
蕉叶式形似蕉叶,是明代刘伯温创制,琴首无凫掌而有一叶柄,琴面中央有一长条浅沟,琴底中央有一相应凸棱,仿蕉叶之茎,琴两侧边缘略有起伏,造型玲珑精巧,别有趣味,琴音圆润雅致。
像这几种琴式,因为比较常见,所以即便客人没有特别指定,最终选择的也是其中之一。
做得熟了,便得心应手。
像这种技艺,对别人来说,都陈旧得几乎发黄了,可是元哲不那么认为,他是真的喜欢做琴。
所谓琴者禁也,就是说琴可以让人褪除邪念,修身养性。
所以他是极喜欢琴的。
房间的门半开着,正是下午,外头天气有点阴沉,似乎是想下雨,他手上缠着丝弦,正在给一张别人送来修复的琴重新上弦。一般来说给琴上弦是从一弦到四弦,依次先后顺向缠于外雁足,从五弦至七弦,依次先后逆向缠于内雁足。
迸琴构造,“琴头”上部称为额。
额下端镶有用以架弦的硬木,称为“岳山”,又称“临岳”,是琴的最高部分。
琴底部有大小两个音槽,位于中部较大的称为“龙池”,位于尾部较小的称为“凤沼”。
岳山边靠额一侧镶有一条硬木条,称为“承露”,上有七个“弦眼”,用以穿系琴弦,其下有七个用以调弦的“琴轸”。
琴头的侧端,又有“凤眼”和“护轸”。
自腰以下,称为“琴尾”。
琴尾镶有刻有浅槽的硬木“龙龈”,用以架弦。
龙龈两侧的边饰称为“冠角”,又称“焦尾”。
七根琴弦上起承露部分,经岳山、龙龈,转向琴底的一对“雁足”,象征七星。
在绒扣和轸子的系结、蝇头的打结都完成后,将琴头竖立于地板的软垫上,雁足向外,琴面右侧附靠胸前,使弦尾一端过龙龈再过雁足尺许,将绒扣头从琴底板的绒扣孔中穿插到琴面与岳山齐平,再将打好的蝇头的琴弦弦尾一端穿入绒扣并拉到蝇头处。
以软布团缠在弦尾,将琴弦紧贴底板从下向上顺卷数圈近至雁足处。随后左手扶住琴尾,右手握住卷着琴弦的软布团用力下拉弦。
此刻他手中的琴此刻稍微离开身体,同时伸手轻拨琴面部位的琴弦,做倾听状,听了几声后,他便将琴弦紧贴底板缠上雁足。
初时的三至五圈圈圈相压,最后将剩余的弦尾打了一个小结。
至此,这才算上完一根弦。
她看得聚精会神,见他松手,这才一笑,“元哲哥,这张琴差不多快修复好了吧?”
“你想说什么?”元哲抬头一笑。
“天气有点阴,这么潮的天气,做琴的话,多少会有点影响吧,而且我今天也不用去陆家,爹也出门办事去了,反正也不用等他回家吃饭,不如……”她抿唇一笑,“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你想去哪里?”元哲笑笑地看着她。
“随便啊,哪里都可以。”她微笑,不经意间发现元哲的袖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扯破了一点,连忙回房间拿了针线簸箩,“等一下,你的袖口破了。”
元哲抬起手看了看,有些茫然,“什么时候的事情?”
“糊涂。”她薄嗔一声,随即微微垂下头纫了针线,拉过他的衣袖,帮他缝上那一点破处。
因为微低着头的缘故,所以鬓发便垂了下来一缕,又加上是阴天,所以有些茸茸的,元哲没做声,但是看着那一丝碎发,总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整个人似乎都欢喜得想要大声叫出来似的。
见他半天都无声无息的,她觉得奇怪,于是趁着落针的工夫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到元哲眼神里有些痴痴迷迷的样子,忍不住害羞起来,连耳朵似乎都在发烫了,好容易钉完那一处破损,便连忙抽了身。
虽然跟元哲是极要好的,但是到底是姑娘家,脸皮薄,耐不得这样旖旎甜蜜。
把针线簸箩送回里屋,她从房间里走出来,一只脚尚踩在门槛上,却已经开口:“元哲哥,我们出去吧。”
元哲站起来随手拍了一下衣襟,然后笑笑地点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