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金针在火上烤着,一边问道:“李公子是不是每到子时便会觉得全身筋骨酸痛,尤其两腿处胀痛得最严重?”李彬一个激动,问道:“姑娘己经知道在下得的是廿么病?”
李彬这般出言,证实了他的确有谨容所问之病征,两位大夫望向她,心底忍不住对她更加崇拜。
谨容将针施于他掌线三指处,下针,细捻,约莫十数,再将针拔出,发现金针上头染上一点暗褐色,很好,这下子她有了九成把握。“公子是否嗜茶,每日必饮浓茶若干?”她再问。
“姑娘说的是。”
“最近饮茶是否发现即便茶抱得再浓,仍觉得茶水无味,不仅茶水,就是杨药也尝不出苦味儿。”
“是,但饮食如常,咸酸甜辣均无异,只是不太察觉得出苦味儿。”
他满脸期盼地看向谨容,脸上有掩不住的激动,江大夫接过金针细辨,他很想知道这是什么病,熟读医书的自己为何不曾听闻。
“李公子并非生病,而是中毒,这毒应是下在公子平日喝的茶水中,因为此毒略带苦涩,下在茶水汤药里头不易被发现,这毒药还有个特点,它加在茶中,茶味虽会变苦,但闻之更香,几次过后患者无法辨别出苦味,仍是嗜好此茶,因为茶水香得紧。”
王大夫、江大夫恍然,难怪他们无法确诊,他们对于毒物这部分并未学习太多。
“中毒?”
李彬闻言,浓眉拧紧,谨容瞧他一眼,心底明白能在自己茶场中下药的必是贴身之人,被身边人背叛,感觉的确不好受。
不过她只是个大夫,能够开药解除他身上的病痛,却没办法替他解决心底烦忧。“李公子不必忧心忡忡,所幸你中毒时日未久,我开几帖药给你回去煎服,药吃完,毒大概也会尽除。”
他压下眉间不豫,低声问:“姑娘,每夜子时毒发,在下的职痛得无法落地行走,一碰触便感觉有千万支针在锥刺,不知姑娘可有办法替我缓解疼痛。”
“照理说,这毒慢慢解除,疼痛亦会一日日递减,无须……”
她看一眼细皮女敕肉的李彬,这神翩翩贵公子大概是连半点苦都吃不得的吧,可不是人人都像见过大场面的简煜丰,切肉缝针,任由别人在眼前凄声哀号,眼帘不动半分。咦?怎么又想起他?莫非自己真的被吓到了,不行,得找个时间同娘到庙里收惊拜拜。
“不需要吗?可那个疼……”
李彬才说一半,谨容便将话给截下。
“好吧,我开一些草药给你,回去后用热水熬半个时辰,趁水尚温时双腿抱在里面便可以舒缓些,约莫抱个七八日就没问题了。”她下笔如飞,三两下药单己成,她对李彬点点头,示意江大夫接手,直接转身回制药室,比起养眼男子,炉里将成的药丸更加可亲。
李彬视线落在她窈窕的背影上,笑意从嘴角慢慢向上攀,真的很少见到她这样的女子,从容大度,自信沉稳,见到自己一身好容貌及富贵打扮也没有高看他几分,只将他当成一般病人,这特别的女子,他把她给记在心头了。
十日后,李彬再度出现,但这回他并非出现在济民堂,而是出现在谨容家里。
这些年何家日子好过了,何家两老仍然崇尚简约,虽雇来几个下人帮衬家事,但能亲手操持的,两夫妻仍不假手他人。
因而李彬进入何家时,见到何父在刷马,何母和做菜的大婶坐在台阶上挑豆子,大伙儿说说笑笑,分不出谁是主子谁是仆。
何家两老带着满脸疑问望向李彬,后者见状,及而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
而何父、何母几时见过这般神仙似的人物上门,上上下下打量李彬,却不知该怎么说话,何母率先回过神,问清楚对方来意与女儿有关后,连忙让小厮到济民堂将谨容找回来。
谨容进到家门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尴尬场景一父母亲和李彬面对面坐着,双方都有些紧张,偶尔才拾头朝对方一笑。
半响,何父才清了清喉咙,问:“不知道公子姓啥名啥,家住哪里,府上还有什么人?”
何霖是个实诚的乡下人,在田亩里辛苦耕赶了一辈子,哪里见过什么大场面,也就是儿子长进,女儿又有此番奇遇,家境才日渐改善,让他们渐渐受到村民敬重。
可他们几时遇过李彬这般的风华人物,不说那打扮,光是气度谈吐就不是平常人,这神人怎么会亲自到他们家里,劈头就是一句“今日登府,是想向贵府小姐求亲”他们,他们不懂啊。
李彬恭谨回答,“在下姓李名彬,父亲是皇帝亲信重臣,二品大员,在外地任职,家里还有母亲以及一个庶弟,眼下我在国子监读书,再不久便可分派官职。”
何母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可是官家哪。
儿子谨牮拼尽力气也才当上七品官,人家的爹可是二品大员,那么大的官儿又是皇上的亲信重臣,他们可配不上人家啊。她虽搞不懂国子监是什么,不过从李彬的口气听来应该相当了不起,这么了不起的人物,怎么会相中他们家女儿?
难道是因为女儿的医术远近驰名,被他给瞧上了?所以他想让女儿嫁过去当小妾?
难怪人家不托媒下聘,娶个小妾罢了,话说定,一7贸轿子抬进门便了事,哪值得费心思,想到这里,她面上冷凝。
何母对丈夫轻轻摇一下头,何父也想通了妻子的想法,就算二品大员很厉害,他家女儿可也矜贵得很,何况日子长的呢,谁晓得自己儿子不会爬到那一层。
对于女儿的婚事,他们早就盘算过,想让儿子从官品相当的同僚里头找看看有没有人品佳,性情温厚的,就算找不到,他们也不会让女儿嫁入贵户为妾,身分矮人一等不说,连出府、探望父母都不自由。
与其如此,倒不如找个平头百姓嫁了,凭女儿这手医术和制药卖药的本事,日子要过得多舒心还怕没有。
何父说道:“听起来公子应是京坐的贵人,不是咱们不识拾举,着实是两家家世不般配,我们是目不识丁的乡里匹夫,两家门风悬殊太大,谨容就算嫁过去也不易受待见,公子今日的话我们就当是玩笑,日后还请别再提起。”
何家双亲的态度出乎李彬的意料,他还以为端出家世,对方就算不奉承巴结、心急着把女儿嫁出门,至少会想尽办法攀附,没想到人家连考虑都不曾便断然柜绝。
“何伯父,何伯母还请放心,家父家母极其慈蔼,今日在下所求之辜,他们都是点过头的,李彬虽然不才,但孝顺父母这点还值得称颂,如果他们有一点勉强,李某绝不会上门。且父亲、母亲知道何姑娘曾经救在下一命,打心底拿何姑娘当救命恩人看待,日后何姑娘进门,只有疼惜,绝不会让站娘受委屈。”
“你说,谨容救你一命?”何母问。
“是的,家父家母对何姑娘的再造之恩感激至深,几经考量才做出这个决定,而伯父所言,家中父母也曾经考虑过,实话说了,家中长辈己找人探听过何姑娘,不管是她的医术品德为人,父母亲俱己明白,若非心中十成满意,李某也不敢登这个门。何姑娘是个值得人敬重疼爱的女子,李某在此发誓,若是迎何姑娘进门,定会尊重她,爱护她一生一世。”
李彬的话着实动听,几乎要说得何家两老动心,他毕竟是个贵人,来此提亲本就是自眨身分的事,遭到拒绝非但没有动怒,还用这般诚恳的态度说服他们,女儿若能够随了这样的男人过日子,何尝不是件幸运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