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士扬认为就算小君不告,检方也可以办,因为这是公诉罪,根本不需要小君提告,但他们都很清楚,小君必须出庭明白表示她是被强迫的、是被逼的,而不能像上次对质的时候一样,律师问她是否曾与唐荣上床,而她答是,这样的词语几乎可认为她不是被逼的,甚至可以解謮是心甘情愿的。
小君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唐荣?
这很麻烦,那段证词被记录下来,沈佩璇或许还心里存疑,但另外两名陪审法官的心证确实受到影响。
沈佩璇心里思考着,对于小君承认与唐荣“上床”,而不是承认遭到强暴,这其中一定有特殊原因……
唉!不只士扬,现在连她都跟着猜测、烦恼;小君的再度出现确实已打乱了他们的心思,更别提那一晚两人曾经的告白,就好像……
不曾存在似的!
现在他的眼里就只有小君,为了小君甚至可以对着她破口大骂……唉──
中午时分,沈佩璇步出法院──她需要找个地方好好冷静思考,虽然这不是她的工作,虽然心里笃定好好做她的法官就好,可看着严士扬这样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她还是不自觉想帮他想想办法。
她来到一家咖啡厅,点了杯咖啡与简餐,桌上摆着一本笔记本,手里握着笔,在本子上东写西书,像是在忖度着什么。
咖啡与餐点都送来了,她动也不动,本子上画着案情的流程图,脑袋里不断推论……当年到底是怎么了?
小君在一夜消失,听说那时,唐荣曾带着她到汪家见她父母,那时就传闻他们在一起,这些年也没见过……
唐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在小君和士扬还在交往时,一夕之间突然冒出来?
这人到底是打哪来的?
这人是个名人,是个有名的企业家,媒体上说他看来和蔼可亲,常捐钱做善事;可小君看起来好怕他,到底是为什么……
事情上,她也很怀疑,那天她也亲眼看见唐荣面露凶光的样子。
“请问我可以坐吗?”
一个男人突然说话,打断了沈佩璇所有思绪,她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心里讶异不已,甚至有点愤怒。
那是唐荣的律师……对方拉开沈佩璇对面的椅子,直接坐了下去,甚至唤来服务生,也点了咖啡。“不介意并桌吧?”
沈佩璇靠在椅子上,抱胸看着他──她不是第一天坐上现在的位置,她怎么可能会不知眼前这人有什么目的。“你好大的胆子!你当事人的案子现在系属在我的手中,你竟敢这样私底下来见我?你信不信我可以请地检署将你移送惩戒?”
“不用这么气吧?”
“你现在马上离开,我还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然我就依律师法第四十条请地检署将你移送惩戒!”
“沈法官难到对我想讲的话,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没有!”
对方好整以暇,“那可不一定,也许我想讲的话,沈法官很有兴趣。”
“请你离开……”
“听说严士扬检察官跟我当事人的未婚妻在大学时代是情侣啊?”他直接就说,不再回避,以免真的被她赶走。
沈佩璇不语。
“不过那个时候,汪映君小姐被我的当事人追走了……是男人大概都受不了,难怪严检察官对我的当事人会这般咄咄逼人。”
沈佩璇笑着,“你今天来这里,应该不会只是想影响我的心证吧?你有话就老实说吧!”
因为结果都是一样的,本案审理过后,她一定会处理这个嚣张狂妄、目无法纪的律师。
“听地院的人说,沈法官跟严检察官的感情还不错啊?”
心漏跳了一拍,但她还是努力装出不受影响的样子,“一个律师不好好读卷宗,都在读八卦杂志啊?你如果担心我会放水给严检察官,那大可不必,你好好替你的当事人辩护就好。”
“我当然不担心沈法官放水,因为沈法官一定也很清楚,这个案子如果检方赢了,我的当事人有罪,那严士扬检察官跟汪映君小姐就可以复合了。”边说脸上边带着自信的笑容,以为这般说词一定会让沈佩璇动摇。
沈佩璇皱着眉头,“所以呢?”
律师叹息着,“我真替沈法官不值啊!汪映君哪里比得上你,那个严士扬怎么这么没眼光,竟然执着于一个残花败柳……”
“残花败柳?”
“当然!那个汪映君都不知道被我的当事人玩过多少遍了,不是残花败柳是什么?严士扬也真是的,竟然这么喜欢穿人家穿过的破鞋……”
沈佩璇双手抱胸,不禁一笑,“那天对质时,你问汪映君是不是曾经跟你的当事人上床?你用的词是‘’,当时汪映君说是,这问话的意思可以解读成是非强迫的……怎么现在你又说唐荣是在‘玩’?!”
律师突然一阵语塞,脸色瞬间变白──老天,这个沈佩璇怎么这么厉害,三两句话就抓住他的语病?
沈佩璇笑着,“大律师,我很清楚你今天来要跟我说什么,你希望让我有危机意识,别让检方胜诉,不然这样会让严士扬和汪映君复合,但我要告诉你,我审理任何一个案子,想到的都不是自己。”
站起身,将东西收拾好,“大律师,我只能说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还是多放点心思在为你的当事人辩护上吧!”说完走人。
独留律师一人傻傻坐在原地,眉头愈皱愈深,愈想愈觉得这个沈佩璇真不是普通的难缠。
她表面上看来安安静静的,但你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每一个脸上的表情,她都看在眼里,丝毫不放过。
沈佩璇付了钱走出咖啡厅,点的咖啡她一口也没喝,简餐也是一口都没吃,但这一趟还是有颇大的收获。
至少她更笃定──那个唐荣有问题。
但同样也让她心痛的是,她真的得做抉择吗?她真的要一手将小君和士扬重新凑合在一起了吗?
她怎能为这样的事而感到为难?就算她必须孤独一辈子,此生终得一个人走,她必须亲手将自己最爱的男人推到另一个女人身边,她都不能忘记她发誓要坚守的正义。
但显然还有别人在怀疑她!
沈佩璇走出咖啡厅,走在人行道上,准备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那个该死的家伙,本来她有机会享受这难得的午后偷闲,然后藉此机会厘清思绪,弄清楚下一步该怎么走,结果那家伙突然冒出来,让她什么都不能享受了。
虽然她很清楚那个唐荣的问题很大,但这其中还是有很大的谜团,想来唯一能为他们指引明路的只有小君……
可士扬却不可能再去逼小君──她已经够可怜了,光那次出庭对质,隔着麦克风听见她颤抖的声音,就让人心疼不已。
沈佩璇都有如此感受了,更何况是士扬……只怕他没心疼到要发疯,就如他自己亲口说的──心疼到要发疯……
况且那个唐荣当场那样恫吓小君,只怕小君有什么把柄落在唐荣手中,让唐荣可以肆无忌惮的威吓她。
你敢告你就告……
到现在想起来,沈佩璇还是很生气,心里更笃定那个唐荣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连到法庭上都还是这样有恃无恐。
说来惭愧,检方至今还未提出什么有力的证据,她的心证就已这么强烈,对唐荣这么不利。
沈佩璇脑海里还在胡思乱想,但说真的,她偶尔也会想起她怎么都没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那个律师虽然满嘴浑话,但可能他说的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