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发生严重争吵,是无法陪她过圣诞节。
他试着解释过,系上有办活动,他身为系会长,全程参与筹划,真的是忙到抽不出时间来。
她为此气得一连数日不接他电话。
他费好大的劲,才安抚了她的怒气。那年的西洋情人节,他不敢再缺席,小组讨论、系上杂务什么的全挪掉,排除万难也得陪着她,被同学骂重色轻友。
饼完情人节的隔天,她重感冒,于是他们又吵了一架。
他真的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重视那些表面的东西?又不是不过情人节他就不爱她了,如果爱情必须撑持在这些浮面的排场上,他真的是疲于应付。
为了不想再与她争吵,他也试过努力去配合她想要的。建筑系课业繁重,一般人都有些吃不消了,他身兼系会事务,还得满足她想要的浪漫与惊喜,同学见他把自己搞到身心俱疲,无不摇头讽道:“和公主交往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那隐喻对方公主病的言语,让他有些不愉快。“别这样说她。”
“以前看你把到校花还挺羡慕的,现在——啧!”那声“啧”,含括了一切。
他只能苦笑。
在别人眼里,他是没有原则地在迁就与讨好对方,图的究竟是什么,把到校花的虚荣吗?不,他只是爱她而已,如果这样能让她开心,他只能极力去满足。
两人的观念差异太大,问题其实一直存在着,隐忍与让步只是延后爆发的时机点。
几次的争吵、妥协、争吵、妥协、争吵、再妥协之后,发现他们一直在同一个框框里无限循环。他高估了自己,最后弄得自己心力交瘁,也终于看清,这不是他要的生活。
爱情到最后,终究要回归到真实的生活面,无法天长地久地持续施放满天灿烂烟花,至少他做不到。
或许,跟他在一起,真的太委屈她,她要的那种无时无刻将她放在手掌心上珍宠与浪漫,对他而言已经成了心上最大的负担。
到最后,他不快乐,她也不快乐,如此下去只会落得相互怨怼。
这不是谁的错,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想要的爱情模式,只是遗憾他们努力到最后仍无法取得共识罢了。
他依然爱她,但是也知道这段感情维系得有多勉强。
他想得很多、很深、也很远,最终的爆发点,是她的生日。
那时的他,已经看得很透,不想再压缩自己的时间与空间,勉强自己配合她的步调,最后弄得生活一团糟,那时小组有报告要讨论,时间很赶,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安排如何帮她庆生。
其实,如果她愿意,无须多余的鲜花、蛋糕什么的,静静地陪她一些时间哪里会做不到?但这一定无法安抚她大小姐。
这一次,他没费心去求和,任两人僵持了一个礼拜,而后她传来简讯——
如果你对我已经无话可说,不如分手好了!
他看着“分手”二字,明明是预期中的事,面临时还是会挣扎。
那封简讯让他搁置了一个晚上,迟迟无法回复。
失眠了一夜,隔天清晨,看见手机里的新简讯,读得出她怒气满满。
——余观止,你真以为我非你不可吗?让我等一晚是什么意思?要不要分手只是一句话,愿意陪我过生日的人多得是,我不稀罕你!
她不稀罕他。
或许吧!有时他都怀疑,她究竟懂不懂怎么爱一个人,也许她爱上的,只是爱情的梦幻与瑰丽,这些任何人都能给,只要那个人愿意无止境地娇宠她,放任她予取予求,并不是非他不可。
他累了,再也应付不了,她对爱情质量的高标准要求。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一字字按下响应——
“好,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我们分手。”
不让自己有机会后悔,立刻按下发送键。
饼了好一会儿,心情平复些,才慢慢补上几句——
“对不起,让你那么不开心,或许跟我在一起真的太委屈你,你要的,我给不起,所以,就这样吧。”
之后,没再收到她任何响应,双方似乎自此有了共识,共行的感情路已经走到尽头。
两个人要在一起很容易,要分手原来也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只要几封简讯就够,有时他都觉得讽刺,那么轻易结束的事情,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在那里纠结半天,迟迟无法下决定?
分手其实一点也不难,难的是分开之后,心口空得发慌的茫然,还有想起那个人的时候,揪扯疼痛的情绪,不知该如何排解,只能拼命读书,拿其他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那段时间,他严重失眠,那种痛,无法告诉任何人。
因此,走过这一段之后,他其实很害怕再碰触爱情,那种撕心揪扯、难以喘息的感觉,痛过一次就不会想再重蹈覆辙。
宁愿,一生与爱情绝缘。
第4章(1)
余观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陈年旧事,分手后的一个月,她接受另一个学长的追求,开始另一段,时时可看见她与另一人出双入对的身影,在他面前也不曾回避。
他没有自恋到以为她必须为他们的分手而失意,就像她说的,她并不是非他不可,他只能选择不去看、不去想,毕竟那已经不是他能干涉的。
重新开始另一段感情,对她而言只需要一个月,但是对他来说,很难。毕业后,从此没再听过关于她的任何消息,她是不是还和那个学长在一起,或者有新的发展,他并不知道。
离开校园和熟悉的环境,重新适应新的生活模式,全心投入工作,一直到一年前,调适好自己的心情,准备好开始另一段。
和宜姮这一段,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没有幼秦带给他的那种怦然、连心跳都无法控制的悸动,她像是一弯春泉,暖暖地,和她在一起,很舒心。
喜欢与爱情之间的差别,他一直都很清楚,也因为走过这一遭,心里很明确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曾动摇、迷惘过。
站在医院外的水池边,抽完一根烟,将心情收拾妥当,这才举步入内。
病房内,章宜姮正准备吃晚餐,他走上前去张罗,替她将热食倒进碗里,正准备转身拿筷子,她突然皱皱鼻,出其不意地伸手拉下他,凑向前嗅了嗅。
“你抽烟?!”
“一根而已。”他一向很节制。
“今天去巡案场,遇到什么麻烦的问题吗?”
“没。怎会这么问?”
“你只有心情烦躁的时候才会抽烟。”
他正思考要怎么回答,偏头不经意望见隔床的杨幼秦正一瞬也不瞬地望住他,他有些不自在地直起身。
在前女友面前和现任未婚妻姿态亲密,这场面令他格外别扭。
“你可以没收。”借由上缴国库的动作,稍稍拉开距离。
“嗯哼。”章宜姮也老实不客气地将整包烟收下来充公。
“怎么突然想到要吃牛肉面?”他这未婚妻是猫舌头,超怕烫的,平日很少在吃热汤食,十有八九都会烫到,然后才来对自己生闷气,常让他哭笑不得。
“幼秦说这家牛肉面很好吃,我想说你好像也喜欢,就顺便。”
张罗好碗筷,捧着自己那份到旁边正准备开动,闻言停下动作,朝杨幼秦瞥去一眼。
她没看他,低垂着眼眉,单手挟面条,安静进食,淡漠侧容看不出情绪。
从刚刚,就觉得这香味很熟悉,一直想不起来,宜姮这一说,他顿时领悟,是求学时代,他们常去的那一间。
幼秦还记得,他喜欢吃这家的牛肉面。
他们,也曾经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有时候熬夜赶作业,模型做到很火大的时候,女友突来的一通电话把他Call下去,专程为他送来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