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上。署名是给她的,但那字迹是她不曾见过的娟秀。
“欸,这不是我写给你的信?”
“你写给我的?”她微诧抬眼。
“是啊,你尚在近泽时……怎么会在这玉匣里?”
窦月芽摇了摇头。“不对,你的字不是苍劲有力的吗?怎么会是……”
“我的字总被四哥嫌,说我的字像姑娘家的字体,没有脾气。”
“你四哥认得出你的字?”
“当然,我可是跟着四哥一道习字的。”他说完,就见窦月芽无力地坐在冰冷地板上。“盛兰,先起来吧,别坐在地上,寒意伤身。”
窦月芽被他扶着在桌边坐下,手指却死死掐着信封。
不对……这和华与刹成亲那晚玉昙交给她的信,字迹截然不同!她无法辨别是因为她根本不曾看过与剀的字,可是华与刹是识得的,为何他没道出这其中有问题?这是否表示他在意的不是谁写来的信,而是她的回答……这分明是有人故意藉她激怒他,对不?可他又怎么会把与剀的信搁进这玉匣?
“这枚通宝银……原来四哥还带着。”华与剀捡起两枚通宝银,扬笑试图缓和她的心情。“你见过吗?通宝银有两枚瑕疵品,当时铸造错误,有一枚两面都是通宝,另一枚同样是夔龙。”
窦月芽颤着手接过,这两枚通宝银,是华与刹临行前丢进去的,而此刻拿在手上看,两面竟都是通宝,而另一枚竟都是夔龙……在他手上明明是一枚的,怎会变成两枚?她怔愣着,脑袋像是有什么想法正汇集着。
“小时候四哥最喜欢拿通宝银戏弄我,像戏法变来变去,我永远也赌不赢。”
“……可是,我从没猜错,一次都没有……”她低声喃着。
这是为什么?她的棋技不如他,摇玉骰更没赢过他,唯有赌通宝银……而他总是在最后拿出通宝银,让她有机会扳回一城,这又是为了什么?
两枚同字同龙的通宝银,只要他手法纯熟,就可以决定亮出哪一枚,但总让她赢,分明代表他的宠溺,可是……那般宠溺她的人,为何突地改变决定?
“是吗?”华与剀察觉她像是发现什么,催促丫鬟。“好了,快去准备。”
“我的玉匣……”她抚着玉匣碎片。
武赐三捡起她手边碎片,怕割伤她的手。“公主,不打紧的,这玉匣只要到近泽就买得到,当初王爷回去带紫阳花时,顺道挑了这只玉匣。”
“紫阳花是王爷带回的?”她诧问。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带回栽种在兰苑里……
他为了她做到这样,心竟怎可能突然生变?!
“是啊,还是王爷亲自栽种的呢?王爷那里要见王妃,玉昙总说王妃睡了,好几回都扑了空。”
“玉昙这么说?”她呆愣,一时消化不了突来的消息。
那紫阳花,竟是与刹亲手栽种的……可玉昙为何不让与刹见她?
“是啊,她……”
“好了,别说了,得赶紧上路。”华与剀赶忙打断武赐三的话。
为何一直催促她?“与剀,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华与剀勉强笑了笑。“我先去准备马车,你弄好了就下来。”
看他像是怕被追问般地带着武赐三快步离去,更教她起疑,愣在原地,直到丫鬟催促,她才抬眼道:“帮我找个匣子。”
“是。”
待丫鬟先后离开找匣子,她随即起身,加快脚步往外走去,站在廊栏边一望,到处都是侍卫,刚刚瞧见与剀身后跟着几个侍卫便让她觉得不对劲,如今更加证实她的猜测。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有问题,与刹定是隐瞒了她什么!正忖着,余光有抹影子掠过,她侧眼望去,竟在廊道转角处瞧见一抹天青色的身影。
“玉昙……?”她呐呐地道,举步走向转角,果真瞧见玉昙。“玉昙,真的是你?!”虽说天色阴霾,但她不会认错的!
“公主……对不起。”玉昙一脸愧疚。
她正要追问,后颈却遭重击,软倒在有力的臂膀上,而那男人……
“华与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玉昙是他派到她身边的眼线?
黑暗铺天盖地袭来,她不禁想,如果与刹在成亲那晚就察觉不对劲,恐怕早已对玉昙起疑,而她竟还误会他杀了玉昙……可他为何不解释?是怕她伤心,还是怕她不信?抑或是……为了让她失望,好让她远离他,远离危险?
天色昏暗,恢宏宫殿内阗暗无声,华与刹一身银白色盔甲独坐龙椅,他微闭着眼,轻晃着白玉捻金丝酒杯,听着殿外广场上炮声四起,杀声正隆。
痛楚如刃,从后脑蔓延,痛得他得饮酒缓痛。
好痛……可是,再痛,也比不过见月芽落泪引发的心痛,所以,他要忍,只要过了今晚……他能到近泽,牵着她的手看余晖……
黑暗中,他微掀长睫,冷戾肃杀的眸,闪动危险光痕。
瞬间,有几抹影子跃入殿内,他掀唇一笑,酒杯一抛,抽起龙椅旁的长剑,在来者尚来不及防备时,迅雷般地在空中划过,霎时血溅宫殿。
“王爷!”卓凡跟着踏进殿内,明显是追着几人而来。
“华与则呢?”他低问着,徐步走出殿外。
一刻钟前,长济候麾下兵马联合兵部皇城外的防军涌进宫内,但他早将近泽最精锐的五万大军调派进宫戒备。如他所料,华与则是绝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他坐上龙椅,而他也绝不可能容许华与则在这世上多待一刻钟。
虽说桂子玦的东北军因为路上大雨耽搁,来不及赴京,但……无所谓的,他浑身亢奋着,消减了几分头痛,犹如征战前,身体每一处都鼓噪着。
“王爷,至今还是不见华与则。”
“是吗?”他眯眼看向远方,好似瞧见南庆门外又有兵马到来。“卓凡。”
“属下在。”
“你要为本王保重着。”
卓凡微愕抬眼,不懂他何出此言。
“可是本王……要大开杀戒!”他跃起,玄色披风被风刮得猎猎作响,迅疾电般地窜入敌阵,所到之处,血溅四方。
他忍得够久了!这段时间,为了月芽,他一再忍让,一忍再忍,可天晓得他向来就不是个懂得忍让的人,胸口里这股闷气,非找个出口!而今晚是无月的夜,适合掩埋一切丑陋,待黎明升起,这王朝即将重生。
卓凡迅速跟上他的脚步,追随其右,而其弟卓勤也跟着会合,守在其左,不让任何人伤及华与刹半分,可事实上……别说伤他,就连刀剑都砍不到他面前,对手便已身首异处,从丹墀来到大全门,整整两百匹马的长度,成了血染修罗道。
“华与刹!”华与则一马当先,从大全门外急驰而来。
“等候多时。”华与刹长剑柱地,却在见到他从马背上抱下的人时,笑意凝结。
“四弟,记不记得宫宴时,有个贼人掳了二皇子妃你是怎么处置的?”华与则笑得万般愉悦,如同那一晚,冰冷的剑就搁在窦月芽颈上。
那冰冷触感将昏厥的窦月芽惊醒,双手欲动却发觉像被捆绑动弹不得,虚弱张眼,竟见华与刹就在几步之外,整个广场因为两人对峙而各退一方。
完了……她竟然成了被用来威胁的道具。
“四弟?”华与则笑眯眼。
华与刹忍着头部痛楚,稳住心间震动,不让瞬间汗湿的掌心甩月兑了长剑。“我只能说哥想有所成就,还真是缺不了女人。”他扬笑讥刺。
他不该心软的,就算朋芽再倚重玉昙,他还是该杀了她!他对玉昙早就起疑,甚至认为是与剀特地安插的眼线,直到那一封信才教他确认幕后指使者是华与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