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巴动了动,认命地闭上。
反正跟这种霸道家伙,说什么都是白搭。说要帮她擦澡,应该是吓吓她而已。
然而,事实却不如她想象。
当玉昙领着几个仆役端了一桶桶的热水,将屏风后头的浴桶注满之后,才是她苦难的开始。
就在华与刹吩咐备膳之后,他舀了一盆热水走到床边,拧了湿手巾,大方又自然地道,“把衣裳给月兑了。“
“……我可以自己擦澡。“这家伙居然是说真的……有没有人性啊?!
“要本王动手?“他问得极轻,敛笑的面容意味着他的耐性告罄。
窦月芽扁起嘴,可怜兮兮地垂着头,十指互绞着。
这听起来像是某种至高无上的尊荣,可是她真的不需要这种服务……
“豆芽菜。“他沉声喊,正欲动手之际,见她抬眼,防备似地拉着衣襟,那像是宝石般的杏眼闪动着水光,教他眉头一沉,不耐地瞪向屏风处,恼声道:“自个儿擦,动作快点,要是再发作,休怪本王无情。”
木盆往花几一搁,他背过身褪去衣裳,她本要回避,却瞥见他后颈延伸到背部的狰狞烫伤。伤口的面积极大,就连肌肉都被烧烫得有点萎缩。
像是发觉她的注视,他徐徐回头,笑不达眸底地问:“很恶心,对不?”
“很痛吧?”她反问。
听说烫伤是很折磨人的,尤其是烫伤之后的清创,烫伤愈严重,复健愈严峻。
听与剀说,他遭火纹身那年,不过八岁大,他是怎么忍过那种痛的?
华与刹怔忡了下。“快擦澡。”撇下这句话,他已走到屏风后头。
“喔。”见他进了屏风后头,听见水声,她二话不说地拉下床幔,再赶紧解开衣裳,拿起湿布巾快速擦着身体各处。
“谁跟你提过本王的事?”他在屏风后头问着。
看见他的伤,她没多大的反应,显然早已知道他身上有伤……那伤痕他曾从镜子里瞧过,连他都觉得丑陋不已,然而她却只道“很痛吧?……很痛,确实是非常的痛,痛到他以为就快死了,但他却熬过来了。
在她问出口的那瞬间,他在她眸底读出了怜惜,好似那痛就在她身上。
那眸光,骚动着他的心,苦涩盈满胸臆。
她愣了下,嗫嚅道:“与剀说的。”
“……多嘴。”听她提起八弟,就教他分外不快。
与剀与剀……在他重生之前,她眼里只有他……她和他之间,向来只有他要与不要,没有她三心两意的权利。
就算她不是盛兰,她的眼里也不该出现他之外的人!
第七章化除隔阂(1)
“也不能怪他多嘴,是我问的,那时皇后正病重,你一直没来探视,我只觉得你这人没心没肺的,与剀才跟我说了你的过往,要我别把你想得那么差。”她停下擦洗的动作,背对着床幔,压根没发觉他的不悦。
说来,眼前的状况也真是怪。
他罚桃白时,她真的是气到可以跟他拼命,可是当她病了,他又没日没夜照顾着自己……虽说她抗拒他的亲近,也无法抹煞这份照顾。
这人,真是教人难以界定好坏。
就算她是枚有用的棋子,他其实也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真是宅心仁厚,这种话也只有受尽宠爱的人才说得出口。”他哼笑着。
窦月芽皱了皱眉,怎么听都觉得他这话是拐弯损人,“干么说这种话?与剀是与剀,你是你,再者我觉你……也不错啊。
“哼,是谁被本王逼得流泪?”他语气微沉,可表情倒是愉悦了几分。
“对呀,你又何必那般责罚桃白?实在是不关她的……”
他懒懒截断她未竟的话。“天真。”
“嗄?”
“从古至今,上下有分,主从有别,你不治下,他日恶奴欺主。”
“可是桃白一直谨守本分,她根本——”
“如果不是你身边的人放行,谁能进本王的房?”他冷声打断。
“这……”
“尽避尚未正式成亲,但你已是本王名分上的正妃,府中女眷自是由你打理,未经你的允许,谁敢进本王的房?”
窦月芽呆了下,想起是桃白引见那几个美鬟,事后玉昙也曾告诫她不妥……但她真的没想那么多。
“怎么不吭声?”
“王爷,那是我的错,是我要桃白让她们去的,错在我身,你要罚该是罚我,桃白因为我而被打成这样,我实在是……”很内疚很难过。
“你确实有错,因为你没有端出主母的威信,才会让丫鬟们私下行事,没把你当回事,但她们太过大胆,犯了本王的禁忌,只罚一个……本王已给足你面子了,至于你的罚,等着领吧。”
“该是我的罚,我也不会闪。”
“够豪气。”
“多谢夸奖。”她皮笑肉不笑地道,但听见他低低的笑声,没来由的也跟着笑了。而也许是这笑意淡化了对他的防备和深恶痛绝,教她说起话来也不刻意拿捏分寸,问个尽兴,“对了,王爷,你怎么会知道我喘症发作?”
其实这事一直挂在她心头,那时他的处置动作非常流畅,彷佛他早遇过上百回似的。在她原本的二十八岁月里,她甚少被人如此妥善地照料过。
幼年待在育幼院时,曾因为气喘发作被嫌弃,总说她拖累人……这话听在耳里,她其实是很受伤的,她也不是愿生病……然而他,没有一句嫌弃,傲慢霸道的动作、自我独断的决定,全都是为了她好。
她……其实都感受到了。
“……因为母后也有喘症,听说你的母亲亦是被喘症折磨而死。”
“是喔。”据她所知气喘确实会遗传,但就算是直系血亲,气喘的程度也不尽相同。“所以王爷这般驾轻就熟是因为曾看过娘娘发作?难道王爷学医也是为此?”
要真是如此……这人本性不差嘛,说不准他笑的时候也曾在宫中被下人欺负过,才会导致他矫枉过正。
华与刹撇唇笑得极冷。他学医,纯粹是为了防身,以防被人炸不死,却被人给毒死罢了。
“王爷,娘娘走时,我误解你了,真的很抱歉。”她想了想,认真地道歉。
“我以为你没将娘娘放在心上,那时骂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
扁看他那熟练的举措,再加上光看她的气色就能察觉她喘症发作,不是在在意味着他跟在皇后身旁时,总是时时注意着皇后?
华与刹怔了下,好笑地斜勾了唇。真是天真……这么天真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就连养在深宫里的盛兰都有几分心计,为何她却可以把人想得这般良善?
他对母后……打一开始她就不是他的母后,他这个孤儿想争口气,自然得要仰仗母后那派的势力,他对母后的情感就仅只于此罢了,顶多是有点在意为何母后的病殁期会延后罢了。
“王爷,你听见了没?”
“本王度量狭小,无法与你相比,所以是势必要计较的,届时两罪并罚,你等着领吧。”
“喂,我道歉了耶!”还是非常真心诚意的耶。
“打你一个巴掌再道歉,你能接受?”
“嗯……要是心胸宽大的人,应该是可以以德报怨的。”她循循善诱,企图将他引回正途。
“有理,本王待会就试试你的心胸有多宽大。”
“喂……”干么在她身上试?她噘着嘴,突地听见他的笑声,这才发觉他是闹着玩的,苦得发皱的脸才重展笑意。
正当房里满溢笑声时,听见卓凡的声响在门外响起——“王爷,新任知府上任的公文已至。”
“等会。”
瞬间,窦月芽听到哗啦啦的水声,想起自己还没擦好,赶忙动作加快,拿起玉昙备在床边的衣裳胡乱套上,可是一穿上又发现没穿肚兜,赶忙月兑下中衣,可偏偏肚兜的系绳像是和她做对,她怎么绑都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