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头子,我认为您实在没必要跑这一趟。”柯洛里保全总执行长霍普·辛格森拿著公文,与难得在公司露面的老板沟通,“虽然曜天集团是第一个和我们签约的亚洲客户,有其象徵意义,但我仍不建议您出席。”
“你对我的决定有异议?”皮椅上,雷杰冷然反问。
他是个混血儿,黑色直发以皮绳帅气地束於脑后,一双湛蓝的眼眸冷冽无温,深邃挺立的五官隐隐透露出东方人特有的灵性。
而这个由他出资成立的柯洛里保全,不但提供普通性质的保全工作,就连保镳生意也一并包办。他们训练出来的保镳个个身手不凡,就连特勤人员都自叹弗如,其敬业度更是同业间首屈一指。
然而,即使该公司已在短短三年内迅速获得欧洲各大公司的信赖,它的老板雷杰·克里克却从不踏出幕后地坚守旧业,一个和全天下保镳及保全对立的旧业。
“您若坚持,我自然不能反对。”
雷杰默默地将面容转向落地窗,目送薄暮落下慕尼黑的天际线。
他当然知道自己没必要露面,只是他单纯地以为,只要踏上那块土地,就有机会再遇见她——一个相遇在北纬四十九度的名字。
“霍普。”
“什么事?”
“你认为,要在地球上找寻一个人,究竟是难还是不难?”
“若知道对方名字的话,应该不是件太难的事。”
“那,若是等那个人自己前来呢?”
“很抱歉,这问题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觑了眼自家头子难得落寞的背影,他决定把安静还给需要的人,“没事的话,我要下班了。”
“随便你。”
窗外天色渐暗,雷杰心底却越来越期待那呼之欲出的答案。
第一章
“我讨厌塞纳河、讨厌巴黎、讨厌Espresso!”露天咖啡座上,卓月榛显然有点歇斯底里。
究竟是谁说,在这里坐一下午就可以找到灵感的?她一定要宰了那个姓覃的!
“真是狗屎,三合一咖啡也好过这儿被废气熏臭的Espresso。”她手上素描本中乱七八糟地画了堆奇怪的东西,诸如垃圾桶边的流浪汉、用餐完毕未收的凌乱桌面、躺在雨棚上小憩的脏猫……
怎么看都充满著灰暗气息。
“来只像样点的生物吧?上帝。”满街走动的行人没一个人得了她的眼,原来法国佬不过如此。“要是我回去决定剥光隔壁那只来画,全是祢逼我的。”
心情极度不爽,她又拿起笔在纸上胡撇乱画一阵,最后仍不得不弃笔,仰头饮尽已随时间流逝而转凉的咖啡。
呆望著人潮来来去去不知多久,隔壁空桌倏地有了动静。
只见有位戴墨镜的黑衣男子坐了下来,与四周的顾客一样点了杯Espresso,配上他脚下的黑皮箱,一桌黑意十分抢眼。
“这个好。”她重新拿起笔,庆幸自己终於等到一只还称得上满意的生物。
不过可能是她激赏的目光太过强烈,等待咖啡的空档,对方蓦地撇过头来,隔著墨镜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不理会他的敌视,卓月榛继续画她的,对方也将头调回去品尝刚送上的咖啡。
短短十分钟内,她画了至少三幅侧写,对方却依旧默默地喝著咖啡,不像其他顾客会翻阅报纸或看看书什么的,孤立得像是不属於这人来人往的世界。
“酷!被阴魅,我欣赏这类型的男人。”又画了张对方喝咖啡时的一○一号姿势,她觉得这人真是厉害,竟然可以保持同样的动作,慢慢饮尽-杯咖啡,难道他肩膀的肌肉都不会觉得僵硬吗?
提笔在画像旁加上几行法文,她撕下该页招来服务生,而隔壁桌的男子已将空杯放回桌面,靠著椅背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饼了半晌,服务生的出现打断了男子的凝思,只见一张纸伴随著一杯热气蒸腾的EsPress。被送到桌前,慑於对方的气势,胆怯的服务生口吃地解释是隔壁桌客人请的。
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卓月榛,倏地感受到一道充满凉意的视线朝她射来,便抬头回以一抹同样冷然的笑容,伸手指了指那随著咖啡一同送上的画。
“模特儿钟点费,还是你觉得一杯咖啡太少?”她难得好脾气地解释。
而对方的回答是转过头不再理睬。
见状,她并未感到不满,换作她遇见有男生请客,也都是祭出这副讨打的嚣张样。
披上厚重长外套,她突然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选在这种冷飕飕的天气跑到室外喝咖啡,而且一坐就是整个下午。
“嘶,我讨厌这个温带国家,冬天没事这么冷干么?”她搓著手离开。
望著俪影被道路尽头的烟尘所隐没,男子扬起一抹冷笑,留下一张大面额的纸钞,冷傲地起身。才刚走出咖啡座,大掌就轻轻将那张随著咖啡送上的素描揉成纸球,准确地投进路边的垃圾桶。
模特儿?只怕写生是附带的,留手机号码好联络才是本意吧?
十二月的巴黎冷意袭人,男子的笑更降低了周遭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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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追,别让他逃了!”
“该死……”暗红色血液不断自腰际窜出,雷杰清楚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但尽避失血严重,他的脚步却无任何停滞,此刻的任何迟疑都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他此趟任务是受托前来狙击法国一名和黑道勾结的政客,正当他开枪击毙目标物时,自己也成了别人锁定的对象。
非常明显的阴谋,有人想要杀他!
“真是该死……”此刻也只有咒骂可稍稍舒缓他的懊恼。
一手紧握著已无子弹的枪,另一手按压住受伤部位,他不愿让涓流的血液泄漏自己的行踪。
“要命,今年的巴黎怎么特别冷?”隆冬十二月,低温无情地笼罩花都。失血兼失温,雷杰仿佛看见了死神就在不远处举著巨镰对他邪笑。
闭入暗巷,抵著墙稍事喘息,他估量自己可能踏入了高级住宅区,因为四周皆是独门别院的房子,富丽亦不失典雅。
“分开找,他一定就在这附近。”
追兵再度逼近,可见自己逃得还不够远,但他已无力再逃了。
“神啊!祢可愿意帮助像我这样的子民?”像他这种人,神应该是不愿帮忙的吧+
拿枪的手近乎僵了,而比空乏弹匣更糟糕的是,由於先前没命地狼狈快跑,跌跌撞撞间,他左脚踝关节已有些微月兑臼,如今,他不知道该怎么逃,也无法再逃。
“如果我活得过今日,也许我会考虑相信祢。”使尽剩余的力气纵身一跃,已至山穷水尽的孤影,跌进了身后一幢昏暗无灯的宅子。
放任剧烈的刺痛自右手臂传来,耗尽清醒前最后一丝力气的雷杰,绝望地闭上眼。
随著他逐渐冰冷的身躯,阴霾的巴黎夜空,亦缓缓降下了……
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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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似乎越下越大了?”
停下脚步,刚从超级市场返回的卓月榛,站在住宅区僻静的巷子里,惊讶地望向夜空,“我想,巴黎难得下这么大的雪吧?”
“是不太会,十几年来都只是飘场小雪而已。”手上同样捧著刚采买的东西,身为道地法国人的安列德马上厘清邻居的疑惑。
“那我可真是三生有幸,竟能亲身经历巴黎的大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