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有他才会这般恨付相和付大公子,毕竟若没有那两人,小泵姑岂会自杀?
太子必是安排了人乔装成小泵姑,前去向那两人索命。她爹和大哥受惊不过,终于魂离人间。不过太子甚是思念母亲,因此尽避派人伪装成小泵姑前去讨命,也派人散发流言,却将女鬼形容得有若九天玄女下凡尘。
这才造成了流言矛盾——一个清雅如仙的女鬼,却凶残地害了两条人命。
岸怀秋听他所言,心急如火,发足便要奔向田庄。
庄敬大手环住她的腰。“你指路,我带你走比较快。”
她呆了下。他是嫌她走路太慢吗?但一个人的动作就那样,即便要快,又能快到哪儿去?
可既然他这么说,她也随他了,只道:“右边——哇!”匆地,她发现自己飞起来了,两旁的景色迅速掠过,迅急的风把她的发髻都打乱了。“为什么……你竟然会飞……”
“什么飞?这是轻功。再来朝哪儿走?”
“继续直走。”她边为他指路,边问:“你不是只练挨打的功夫吗?什么时候连轻功都学会了?”
“要练武,当然全都练了,拳脚、兵器、轻功、暗器……我全部都会,只不过金钟罩铁布衫练得最好罢了。”
“我都不知道。”
“你又没问我。”
她低头,在他肩膀咬了一下。“这种事你本该主动告诉我,还用我问吗?连同你跟凌端合伙做生意,你买海岛,你化名为‘隐’,刺绣的作品价值千金……你自己算算,你瞒了我多少事?”
“没有了、没有了……”他真不知她如此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在他想来,他所有的东西,包括他自己都是她的,她有什么需要,他绝对供应到足,这就够啦,何必一件件拿出来说嘴?那样让他觉得像是炫耀,他不喜欢。
可在她心里,丈夫若真心爱她,便该事事对她坦白,哪有藏着掖着的道理?他对她有所隐瞒,便是心中有鬼,因此她非常生气。
庄敬只能老老实实承受她怒火,同时在心里暗想,这女子心思果然如海底针,难以捉模啊!
两人迅若雷奔地来到付怀秋买的田庄,才到门口,便听见里头吵吵闹闹、斥骂和哭喊此起彼落。
大门也没有人看,他们便直接走了进去,付怀秋便见一熟悉者正在喝骂那些吵闹的下人。
“忠伯,发生什么事了?”私心里,她还是希望庄敬想错了,她爹和大哥没死,流言中的被害人其实另有其人。
“小姐!”忠伯看见她,大吃一惊。“你怎么来这里了?快走、快走——”
“为什么要走?我爹和大哥呢?”
“老爷和大少爷……”忠伯垂下眼帘,不敢看她。
这下付怀秋也无法自己骗自己了,她爹和大哥确实已经被害。
“我进城时听人说,城郊有座田庄闹鬼,死了两个人,所以……死的是我爹和大哥?”
“小姐……唉。”命案是昨晚发生的,因为庄子里的下人都是忠伯一手挑选进来的,所以付怀秋的爹和大哥一死,下人立刻通知忠伯。他连夜赶到南城处理,但厉鬼索命之说实在太恐怖,即便这些下人经过严格训练,仍有不少人被吓慌了心神,因此庄子里才会吵成一团。“老爷和大少爷……确实身故了……”
“爹、大哥……”付怀秋只觉全身力气被抽取一空,脚一软,差点晕倒。
亏得庄敬眼明手快,及时扶住了她,并问忠伯。“如今尸体停放何处?”
“在西边厢房……”
忠伯还没说完,付怀秋已深吸口气,强逼自已冷静下来,拔腿跑向西厢。
“小秋!”庄敬急忙追赶过去。两人来到西厢,付怀秋正欲推门而入,他却拉住她的手,将她拥进怀中。“等一下,须防凶手尚未离开。”
“凶手?”付怀秋呆了一下,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才道:“你的意思是,我爹他们是被人害死的,根本……没有鬼……”
“世上哪里来的鬼?只有人扮鬼,还是个非常有心思、有心机的人。”结合她爹和大哥之死,再联想之前有人跟踪过她,并窥探过他们家,他判断,这些人都是一伙的,而主谋之人……
“太子殿下,我岳父和大舅子已死,你尚流连不去,是连小秋也不愿放过吗?”
“太子?”她明白了,却更感悲痛。她爹和大哥肆意妄为,害了小泵姑,小泵姑为救兄长一家,不惜自杀,以命换命,结果小泵姑的儿子却又为了替母报仇,害了她爹和大哥性命……天哪,这都是什么事?
“你们不该来的……”一个幽深、宛若来自地狱深渊恶鬼嘶鸣的声音悠悠响起。“我本来想放过你们的。母后在世时一直夸赞你们,虽然你们害死了她,可我记得母后的话,你是好人,他们是坏人,我一直忍耐不要对你们出手……可惜,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聪明呢?岂不知聪明的人都活不长……”
随着声音落下,一个十余岁、穿着小厮衣服的少年,浑身散发可怕的寒气,从西厢房内走出。他身后跟了五名大汉,紧紧护住他。
庄敬看那些人身手俱是不凡,心中已然明白,太子此番报仇,皇上必然知晓,并且派了人配合他,一举取了付相和付大公子性命。
至此,他对皇室中人厌恶至极。他们心中永远只有猜疑,没有真心,凡有失误,一定是别人不对,他们绝不反省自己有没有做错,只因他们是皇室中人,天命所授,无论他们做什么事都是对的。
这简直就是……一群王八蛋放臭屁!
他怒到极点,全身气势如暴风雨般狂飘而起,除了被他搂在怀里的付怀秋不受影响之外,太子连同五名护卫都承受不住地连退数步,才堪堪站稳,太子阴森的脸上更难得地出现恐慌之色。
“殿下,你为母报仇也算天经地义,可你有没有想过,小泵姑是为了什么而自杀?”
“若非为救这些废物,母后怎会自残?”太子虽惧庄敬如山高海深的气势,但天家威仪仍迫使他极力站稳,怒目瞪向庄敬。
“的确。小泵姑生性善良,加上父母早逝,所以小泵姑几乎是付相照顾着长大的,他们兄妹情深,兄长出事,做妹妹的怎可能视若无睹?但皇上杀心已动,劝无可劝,小泵姑没奈何,只求以命换命,以她的死换取岸家其他人的平安,这是小泵姑的菩萨心肠——”
“母后错了,她金尊玉贵,岂是几个贱民可比?”
“贱民吗?若草民没有记错,二十八年前,天下大旱三年,百姓死亡无数,北边蛮族蠢蠢欲动,更派出间谍入中原生事,一时间,我朝野动荡。当时付相还只是个户部侍郎,间谍夜入皇宫刺驾,是付相替皇上挡了一刀,皇上才能安安稳稳在皇位上坐了这么多年。其后,付相又抱伤救灾,变法革新,这才有了今日国泰民安的局面。殿下,付相真的只是个废物、贱民吗?”庄敬没说的是,那一年,蛮族大军南下,庄父领军守城,因国库空虚,粮草兵器不足,守城之艰难,笔墨难言。
那时,粮草尽了,便杀马而食,多少骑兵在杀死他们的爱马时,铁铮铮的汉子哭成了泪人儿。马吃完了,就剥树皮、挖草根……连牛皮做的帐篷都被煮软了,吞下月复去,吃是吃饱了,却伤了肠胃,多少落下病谤,早早身故。
可他们从未忘记自己的责任,拚死守城,箭射完了,弓兵也拿起刀剑才砍杀,刀断剑折,他们用拳头打、用牙齿咬,死也要与敌人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