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是非乖乖地张开了嘴。十六却是捏了他的鼻子,整碗都给他灌下去了,嘴边的梨涡深陷,“良药苦口。”
猛然发现,这明是非的心机也重了些,所有事情他都推算好了,而且事情的发展,总是离他推算的不远,若是给他算计了,那不就宛若瓮中鳖,只等他把手一伸?
那么,当时,他将他强行掳来,是不是也是事先算好了的?
明是非喝得一脸甜蜜,看得砚生与寒清二人寒毛都掉了一地……
八月初十。刚刚入夜。
月上柳梢,整片天空都有些压下来的感觉。
明是非与年十六,此时正坐在院子里等候寒清的归来。砚生识相,说了声他要去准备准备就溜了。
明是非的情报站,才刚查得随皇帝亲征的军队中,并没有慕容家的那只铁军。早在他们还没有回到京师时,那支铁军就让人给差去了镇守南疆。这事给封得严严实实的,原来皇帝下的是密诏,把所有人都给瞒了过去。
明是非猜测,那提了建议之人,应该潜伏在皇帝身边。用意明显,就是想支开慕容家的铁军,好让他们长驱直入中原。暗中,也必定是和那瓦剌也先勾结了,就不知对方允了什么好处。
那也先倒也狡诈,收买了皇帝身边的人不说,还应诺了屠洪,要助屠洪为那柳夕夺得天下。
明是非想到此处,不觉好笑。
十六看着他突然的笑容,感受风吹过来的舒适,问道:“笑些什么?”
明是非笑道,“突然觉得那柳夕单纯得可笑。”若是也先带兵助他夺得大明天下,那么,也先也必会带兵为他自己谋得大明天下。他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还是想凭着绝世武功制住也先。
只是,他也不想想,他能制得住也先,可没办法制住也先的军队。突然又觉得柳夕的可悲,他的目的也许是很简单的,就是想要江山换主,可他却也不知道,一个血流成何,尸骨成堆的江山,又拿来何用?
“十六弟,过了这些天,这天下,该是谁的,便是谁的了。”沉浮间,竟然是累了。
江山多娇,引无数英雄折腰。
十六看着他的坦然,刚想开口,却见空中飞来一个黑影。
“砰”一声巨响,掉在眼前。
只听得“哎呦哎呦”声,声音甚是熟悉,是寒清的。
看见年十六与明是非的寒清,拼了命地挤颜色,可是这两人却都像是没有看见似的。
良久,才听得年十六淡然的声音:“无涯,竟然来了,便出来吧!”
从黑暗中走来一男子,白衣,面容娟秀,身形颀长,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若是不说,又有谁知道他是无涯,邪剑客无涯。苦海无涯,誓不回头。
明是非与十六对看一眼,扶着寒清进了屋里敷药。
“十六!”一张什么表情也没有的脸,叫着十六的时候,声音也是冷冷的,好似见着了,也不是意外,“接着!”随手扔了一个琉璃杯,却像是随身带着般。
十六接住,问道:“酒呢?”
无涯走了过来,替他斟满,碰杯,仰头,一饮而尽。
“十六,那人是你救了?”他又为十六斟满一杯,问的仿佛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救了。”
“十六,你可知那是什么毒?”看着接过酒壶为他斟酒的十六,他问得有些心绪不宁。
树藤生,天下间并无药可解!
“树藤生!”十六回答得很平静,又一杯下肚。
四周都静了下来。
“你有解药?”一杯接一杯,也不知是喝了第几杯,他望向远处一片茫茫黑暗,突然问了十六这么句。
“没有。”十六知无涯性子,也没打算要瞒,“就算没有,我还是得救。”
“十六,我与柳夕一道,你可知道?”当日一别,没料到再相见时,身份却是对立了。
“知道!”十六变得寡语起来,看着头上那片天空,繁星点点,心里渐凉。
“那你可知,人,是我伤的!”酒已喝光了,他看着手中的琉璃杯,泛着幽蓝的光,柔和得模糊了他的双眼。
“知道!”那飞镖上刻的,是他的姓,江湖人都不知道的邪剑客的姓氏,“乐”字。
“过了今日,可能再无机会这般举杯痛饮了。”柳夕让他杀年十六,他到底是没有下手,十六是这江湖上,第一个与他深交之人。
他做事,向来随心,自是不理会别人是怎么看待。好人,坏人,在他眼中没有区别。该杀之人杀了便是。
初次见到十六时,他一把剑正要落下,砍上那号称昆仑侠客、背地里干的却是采花盗勾当的人,他原想十六必会出手阻拦。谁知十六却是眼也没眨一下,看着那人死在眼前。
他问十六,为什么不出手,十六看着他,一脸平静地看着,看久了,没有答话,继续赶路。
后来再遇上时,如遇故友,便开怀畅饮了。
十六看着那琉璃杯,问道:“我只问一句,当日在竹林,那用银针偷袭的人,可是你?”甚少有人知道邪剑客除了剑之外,暗器也是他的绝活。
“是!”他与柳夕同道,也已经一年了吧!
十六不语,将琉璃杯递了过去。
酒已喝完了,物归原主。
看着他递过来的杯子,乐无涯竟然笑了……
这琉璃杯,本是一对。
第10章(1)
八月十一。
天微亮。
由宣府传来密报。
王振改道,使大军绕了个大弯,此时正由宣府撤回京师。
又得一报,太后见圣上处境危机,已赦免了于谦。
午时一到,城中慢慢聚集了大批外来人口。街上顿时热闹起来。
明是非也不过才苏醒三日,便又扮回霍然装扮。柳夕与无涯,虽已知他真实身份,但是现在他们也无法对霍然做出什么事情来。
屠洪对霍然,也防范起来。现下什么身份都用不得,只得先做回霍然装扮,他见十六也不甚高兴,便也任那一大把胡子在脸上招摇。这日却是闲在客栈磕牙,看着那大批人流笑得熊一般。当然,这话是十六告诉他的。
寒清脸上还是紫一块青一块的,据说是给无涯打的。那日去跟踪屠洪,没想到给那无涯抓住,给打了一顿不说,还跟踪他找到了老大他们。他也不在意给打了,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打啊。倒是让人给跟来找到他们的老窝,实在是丢脸。
明是非打趣道:“你也算命大,遇了邪剑客没缺胳膊少腿的倒是走了好运。”
寒清不服,一脸夸张,“老大啊,你可不能这么说。”一挤到他身边去,“我那可是有真功夫的。”
“阿沈来了吗?”明是非也不和他辩,手中才拿了杯酒,看了十六一眼,又放了回去。十六弟瞪得可厉害了,大伤初愈,酒为禁物。
“来了来了。”寒清模模脸上的伤,都说了让他别打脸,谁知道那无涯一通乱打,打的全部都是他的脸。他英俊的脸啊,还有什么面目去见那些仰慕他的姑娘。
“啊!”脸上的伤痛让他龇牙咧嘴的,“阿沈说带了个姑娘麻烦些,脚程要慢一天。今天傍晚就可以到了。”他一脸媚笑地看着年十六,“公子,老大是你救的,砚生的伤是你给治的。你看看,能不能给点药让我的脸英俊如昔?”他这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十六看着他一脸谄媚,不禁觉得好笑。
寒清看得呆了,吞了吞口水,年十六,这人,真是不能笑啊!
丙不然,明是非酸酸的口气传来:“都说了别轻易笑。”
十六回他,“难不成要板着张脸?”他正色,神情严肃,却依旧是一副淡然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