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是不会。”恋恋不舍地抚著已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琴身,封皓云对它的惊叹一丝未减。“叔叔的权力已被架空,其他亲近他们的亲戚背著他卖掉的股票都被我爸买下,以他们区区百分之十的持股,斗下过我爸的百分之四十五,如果再加上股东里支援他的股份,可能会超过百分之七十。”
“所以这次政变大事抵定,没得翻盘喽?”覃暧彤不懂商业,男友说什么她就照单全收。
“爷爷事先都铺好路了,我爸回来只需换个头衔就能坐上那张办公椅,专心带领持续跌停板的家业往上冲。”将名琴摆进特别订做的琴盒里,封皓云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对待一个呵护备至的宝贝。
“你对待这把小提琴好温柔喔!我怀疑她才是你的命定情人。”覃瞹彤有些吃味的地说。
“你说这话时能不能稍微装得哀怨一点?用这种开玩笑的口吻来说,一点感觉都没了。”盖上琴盒,封皓云接过她递来的酒。
“很难。你要下要先示范一遍给我看,我的学习能力挺不错的。”
“亲爱的彤,有时我真觉得,你身为诗人是个不怎么美丽的错误。”文人该是擅长铺陈浪漫的,怎么在关键时刻,她反而一点都浪漫不起来?
“写作是一回事,生活又是另一回事。”没有给予正面回应,覃暧彤自窗旁的小几上端起一杯红艳的鸡尾酒,栘至他面前。“猜猜这酒名叫什么?”
“Angel'sTip,中文译作『天使的关照』。”从酒的颜色、上头装饰用的红樱桃,以及可可酒的芳香,精通鸡尾酒的封皓云轻易说出答案。
“那请问,日本人又称这酒叫什么?”覃暧彤轻笑,轻轻饮入一口。
封皓云没起身,任她倾身印上他的唇,放任甜酒滑入自己咽喉。
“天使之吻。”
绕了好大一圈,基曼与希麦雷亚,两个义大利最知名的家族,终究还是交会了。
扁害映红的夜空没有星光,看不出上天真正的心情。
但夜风里弥漫的水气像是他的泪,在撑不住无边寂寞时夺眶而出,降临所有终会倾心的人。
尾声
为爱弃江山义大利商业钜子蛰伏宝岛
中文报纸报导出封阳霁在敦化南路的酒吧传奇,这是第一天的版本。
凤凰栖身麻雀窝小秘书翻身成接班人
中文报纸接著爆料另类麻雀变凤凰的消息,这是第二天的头条。
音乐才子系出名门专求艺术胜过追求财富
中文报纸继续印出封皓云的故事,免费为他打广告,这是第三天的故事。
就连其他扯得上关系的杂志也争相报导这个潜伏台北长达三十年,却其实是义大利名门的家庭。
然而,封皓云和封皓雪事后都选择回到台湾。
一个继续当她的秘书,直到她老爸下令归巢;一个则继续享受他的音乐生涯,过著四处流浪、学习与演奏的提琴手。
“小雪,现在上班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某个假日下午,坐在“MeetSicilia”里,封皓云问著妹妹。
“都在办公大楼里,能有什么问题?顶多那些本来对我怀有敌意的女员工,突然变得阿谀奉承罢了。”封皓雪认为目前的日子很好。
“完全没想到爸最后会决定把酒吧给你,他不怕将来你和彤姊搬到义大利,这里变会成无主地带吗?”
“我可以请人经营,托报导之福,这里可大大出了名。”
封皓云举目环视店面,现在的MeetSicilia放眼望去尽是全新的装潢,空气中还飘散著阵阵原木香气,母亲昔日弹奏用的钢琴还在,角落的竖琴已被宫爵搬回家了。
创立它的主人已离开这儿回故乡去,重拾来这儿之前的生活。
每思及此,总觉得世事实在变化无常。
饼了两个多月,如今台湾七月的日头正艳。
希麦雷亚重整后展露成果,下滑的股票开始有了上扬趋势,多项产业也挽回颓势,业绩逐渐往上攀升。
相信这个古老家族在父亲的领导下,将再度称霸义大利。
“彤姊没计画要结婚吗?你们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等你和宫爵的先完成了,我们会考虑跟进。”
一旁刚由吧台折回的宫爵手一滑,差点将整瓶高级葡萄酒滑掉,“欵!你别害我啊!好像我持续单身是件很罪过的事。”明明就不是他的错,而是某人一直不肯点头,别说的好像他们结下了婚是他的错一样。
“上头说了,小雪若结了婚就要请辞秘书职位,接任希麦雷亚的亚洲区总执行长,而如果她二十八岁前不能完婚,就要强制调职。”封皓云懒懒的道。
“这简直是强人所难嘛!我哪有办法再去生个万能秘书出来?”抗议!他要抗议!
哪有人这么鸭霸的,他要买光他家名下所有的饭店以示抗议。
“你自己想办法吧!敝只怪你要爱上我家小雪。”封皓云耸耸肩表示无奈。
有海水侵蚀感的木门轻轻阖上,歇业中的木牌依旧挂著。
封阳霁临走前物色的新厨子要下星期才能上任,听说是个很中性的女孩;新任的调酒师则是个容易被错认性别的阴柔美男子,而驻店钢琴师则跌破众人眼镜是个豪爽的阳光大男孩。
送走了旧人,换了新主人后,“MeetSicilia”将要改头换面,以完全不同的新面貌再度出发。这一个月里,酒吧里里外外全部斥资重新装潢,变得很有地中海风味。
拿著小提琴,另一手抓著新写的谱,封皓云顺著敦化南路步行,沿途满街的高档名牌店,让他想起罗马的西班牙广场。
可惜这儿没有直通山顶的阶梯,也没有凭栏眺望的人儿……
就在他恍神间,午后逐渐阴霾的天空传来一声响雷,豆大的雨滴眼看就要落下。
“在想什么?”温柔的嗓音随著—把伞来到身边,将他拉回现实。
“在想你,想我们还不曾在台北的雨天里相遇。”
“现在不就有了?”覃暧彤轻笑,不忘嗅嗅空气里的雨水味。“瞧,雨开始下了,你确定要继续站在这里吗?”
“怎么会来这里?”退至路边雨棚下,封皓云问。
“言叔受托在这附近盖一幢新的商业大楼,我陪他来勘察建地。其实我也不懂这东西,所以言叔要我四处晃晃,本来想到你店里看看,没想到晃呀晃的就看见一个准备淋雨的呆子。”
“怎么没看到那群黑衣人?”即使回到台湾,她的身后总有人跟著。
为此,覃暧彤已经抗议过不知多少次。
“被我打发掉了,我不想太招摇。”收起伞,她指著琴盒问。“这该不会是那把百万名琴吧?你舍得看它淋成落汤鸡?”
“百万名琴我放在家里,这把是之前陪我在国外流浪的那把。”
“告诉你喔!我昨天突然发现你们家名字取得十分有意思呢!”
“哦!怎么说?”两人坐在街边店家摆在外面的长椅上,欣赏著台北的雨天。
“你爸爸的『霁』字上头有个雨,你的『云』和你妹的『雪』字亦同,而你母亲更妙,直接用了『雨』这个字,难怪我每次遇见你都会下雨。”
“说不定真是这样喔!”封皓云笑答。
以前只觉得自己和妹妹的名字很像,却没将全家的名字凑在一起看过。
此时,一旁的玻璃门被推了开,只见名牌服饰的女店员怯怯的拿了枝笔和一本CD内页来到两人面前。“那个……可以请封先生帮我签个名吗?”
原来是封皓云提琴专辑的内页,演奏者本人欣然地接过提笔落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