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到了吗?站在门口干什么,进去。”是吕儒洁。
又是那个她做错事时才会出现的语气和声调。从小到大,吕新蔓只要听到哥哥这样说话,就会有种恐慌感油然而生,一直涌上来,直堵在胸口、喉头。
她再也忍不住了。
一张口,她就在高级餐厅的包厢门口,吐了!
房间里外加起来,一共有五个医生;他们全都眼睁睁地看着她,然后,全部都得到了同样的诊断结果——
尾声
其实吕新蔓不大记得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天场面实在太混乱,她自己的状况也太狼狈。
只记得她吐了祝秉军一身,惊动了餐厅大批服务人员来清理、招呼。经理还紧张到想要叫救护车,以为是食物中毒,但在场的众医生告诉经理,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在所有人的坚持下,被送回家休息,而全体人马也移师到吕家,关在书房里,继续召开媲美院务会议的严重讨论。
吕新蔓在房间里辗转,一直听见细微的话话声,有时大、有时小,犹如梦境一般飘荡在空中,想抓也抓不住。
她其实有起身偷偷去书房门口想听,不过一下子就被抓包。
吕儒浩冷眼旁观。看着祝秉军一发现吕新蔓,就像是魂被勾走一样,立刻起身走到她身边;而明明能够自在指挥摄影助理、背着相机、器材到处工作的妹妹,一碰到祝秉军,就像是骨头被抽掉了,软软依偎着他。
很好,这笔帐等一下再算。吕儒浩冷冷地想。
“你起来做什么?不是要你好好睡一下吗?”祝秉军关心着。
“可是……我也想知道你们到底要谈什么……”
“大人在讲话,你不用插嘴。”吕儒浩不耐地说,依然大哥嘴脸,还指挥祝秉军,“你先带她回房去睡觉,不要吵我们谈事情。”
“可是……”妹妹微弱地抗议。
“去!马上去!”
送她回房之后,他监督着她上床躺好,帮她盖紧了被子。小脸藏在被子里,只露出水汪汪的大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夜灯下,他的侧面好好看,他的眼眸好温柔、好宠溺。
“我、我好像……怀孕了耶那。”吕新蔓小小声说,像是做错什么事,不敢却又要硬着头皮认错。
“我知道,是我造成的。”他笑了,俯下头亲吻她的额、她微微发烫的脸蛋。“应该是你刚刚回来,到诊所找我那一次。”
就那一次,情不自禁、根本无法克制的两人,在相思煎熬之后忍不住火热缠绵;那时迫切的渴望跟需素,果然种下了因,在她肚子里偷偷结了果。
“就、就一次……而且我们一、一直都很小心……”
祝秉军笑容扩大,“就算是,也有百分之二的怀孕机率。”
“可是……”
“不用担心了,你就好好休息吧。”
“我哥哥,还有我爸妈——”
祝秉军轻轻抚模她柔女敕的脸蛋,“别担心,我会处理的。”
她又不出声了,默默的看着他坚毅背影离去。
然后,祝秉军回到书房,继续他们的会议。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半梦半醒间听到大门开关的声音,有人离开了。
之后,是她父母离开书房,回房间的脚步声。
那么……只剩她哥哥跟祝秉军了,他们在说什么呢?
她真的真的很想起床去偷听,可是眼皮像是被黏住了,倦意一层又一层地堆叠加强,终于,她还是不支睡着了。
她不知道的是,书房里最后确实只剩吕儒浩眼祝秉军,不过,他们两名男士之间的谈话,非常简短。
本来想要以准亲家身分游说吕家父母投资的祝父,在儿子现身之后,流利口才根本无法完全发挥,加上还带了一个恐怖的黑面帮手吕儒浩!
“请把过去十年来投资股票损益、外币走势、期货交易。情形做成简报送上来。”吕儒浩面对谁都是一样的脸色跟态度,毫不留情,“另外,请贵公司会计师列席答询。还要把投资的理念跟预定目标、设定获利时间表一并送上。”
“呃,我是私人集资的投资顾问——”哪有需要这些?
“连公司都没有?”吕儒浩如电的目光直射,“这种规模的投资顾问,我爸妈有很多了,不用麻烦您。”
“我们是亲家了,是自己人——”
“祝先生误会了,我没有答应他们结婚。”望着祝父质疑的神色,他手一抬,阻止发问,冷酷地说:“在我家一切由我作主,我说了才算。”
说完,全场——也就是吕家父母、祝秉军——全都点头如捣蒜。
真的,不要怀疑。只要有吕儒浩在的地方,就是他作主!这是宇宙不变的真理!
讲到后来,被吕儒浩轰炸得体无完肤,祝父只得悻悻然离去。离去之际,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仿佛在控诉他胳臂往外弯。
祝秉军只是安静看着他离开。这个背弃过妻子、陷害过亲生儿子的男人究竟是谁,祝秉军很久以前就已经不知道了。
“咪咪的事——”吕母忍不住忧虑的开口,一面望了祝秉军一眼。
“我会处理。爸,妈,你们先去休息吧。”
大人都离开后,只剩下两人。
沉默半晌,吕儒浩开口了。
“你可以继续你的月报。报表给我交上来。”刚刚的事像是完全没发生过似的,他们又回到下年没结束的话题——
开会开到一半,吕儒浩接到母亲急电,告知有人自称是亲家,要约他们见面吃饭,聊一聊咪咪跟他儿子的婚事!
当场吕儒浩丢下手边的事,跟正要报告的与会人士——也就是祝秉军——联袂赶往餐厅。
当时,祝秉军本来是要报告诊所本月营运状况的。
因为吕儒浩正是他诊所背后的大金主,影子股东。
当时咪咪出国了,而他被债主找上,不得不辞职的时候,以为两案齐发,主任正好顺水推舟,会迫不及待批准他的辞呈,扫他出门之际,吕儒浩却找他进办公室详谈,或者说审问。
听他说完父亲状况之后,吕儒浩沉吟了片刻。
“刚好最近有几位医师要合资开诊所,找我入股。”最后,他对祝秉军这样说:“既然如此,你离职之后,就过去帮忙。”
祝秉军完完全全呆住。
早已习惯独善其身、自己的问题只能自己解决,就连至亲都不见得能帮忙的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反应。
“你虽然品行不怎么样,但医术很好,可以招徕不少客人。”吕儒洁自顾自的下令,“五年内要帮我赚回本。好,就这样,下个礼拜去报到。”
就这样,他成了院长。然后平均每天工作十四小时,不负所望的,在五年内就把所有资金跟欠款都还完。
五年来,每个月都按时跟大股东报告——
“这个月因为有些资产转移的文书工作还没结束,所以……”
“你又在转移什么资产?”大股东浓眉一皱,“诊所才开始赚钱,你就要搞怪了?”
祝秉军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默默的呈上报告一份。
一翻开,吕儒浩有些吃惊地挑了挑眉,不过他安静地看下去。
翻阅完毕,抬头。“你要把赚钱的诊所转到咪咪名下?”
“是。”他简单承认。
“存款也要转过去?”
“对!我不信任我父亲。”谁如道何时又会被暗算,他扯扯嘴角,“而且丈夫赚钱给老婆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终于有能力娶她、照顾她、宠她,给她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这几年他像在追求金钱,但金钱只不过是他追求所爱的工具。有了工具,他才能放胆去追他最想要的。
听到这里,吕儒浩从办公桌后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犹如老虎一样冷冷盯着祝秉军那张风靡众生的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