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应该是跟他见完面之后,当天深夜时拍的。她虽然在微笑听着旁边学妹说话,但眼神空空的,整个人都像在神游。
她总是这样,就算处在热闹之中,总有一种特殊的,天使般的气质,好像有个部分不属红尘人间似的。
“这张独照,可以给我吗?”
问话方休,修长的指轻轻一用力,把那张照片给揭了起来。她眼睁睁看着他把照片收进了胸前口袋。
吕新蔓突然受够了。
“你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她的噪音抖抖的,“不是说不要继续吗?不是拒绝我了吗?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出现?是在玩弄我吗?”
他转过头,默默地看着面容惨白的她。
那个为了一块美味草莓蛋糕、一个好清纯的啄吻,就笑得好甜好开心的小鲍主,到哪里去了?
他和她,怎么没有王子公主般美丽的结局?还是,公主必须留长了发当绳索,逃出高塔,而王子必须浴血屠龙之后,才会从此幸福快乐?
如果高塔是兄长费心建造的舒适堡垒呢?如果恶龙是令他心服景仰,一路以来提拔栽培,亦师亦友的学长呢?
好半晌,祝秉军才淡淡开口,“我只是……也想跟你说声保重,好好照顾自己”
所以,他花钱买了一张机票。早在他们抵达机场之前,就进入禁区,在候机室等她,只为了避开众人——避开吕儒浩——然后,可以跟她多说几句话。
“我不懂。”她是真的困惑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以为……”
“我不适合你。”他笨拙地解释,“可是,那不代表我不喜欢你。咪咪,这样……对你比较好。”
这已经是他最清楚直接的表白了。看似风流潇洒的玩咖,却也是把心意藏得最深的人,绝不轻易出口。
但吕新蔓听了,只是微微一笑。笑容是苦涩的。
“所以,是为我好?”她反问,“你们都是为我好,可是,到底怎么样才算好?是对你们最好,还是对我最好?”
她确实不笨,只是温柔顺从,他是她唯一一次大胆的月兑轨演出。
可是,结局却很无趣,而且伤人。
“我真的要走了,再见。”她不想、也无法再多说了。再待在他身边,她怕自己又要升起无用的奢望渴求,想要依偎在他身边撒娇,想要嫁给他,想过甜蜜的家庭生活……
就这样吧。
起身,她背起自己的包包,以及装得满满的福袋,月历紧紧抓在手上,决然地走向登机口。
祝秉军安静目送着她纤细背影一路走远,消失在登机门后。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第6章(1)
巴黎
落地长窗关得紧紧,白色窗纱静静垂下温柔的冬日阳光穿窗而来,落在古旧却光亮的实木地板上。
一双纤细果足踏在地板上,轻快地走向小小的浴室。老老的黄铜水龙头流出的水冰凉,泼上白女敕细致的脸蛋,双颊立刻冻得泛起浅浅红晕。
暖气大概又故障了。吕新蔓一面发抖,一面想。她其实一大早就是被冷醒的。这栋公寓年代久远,虽然住起来舒适、地点又好,但是常常有类似的恼人小问题,展出不穷。
租金是便宜,但还是要跟房东反应一下。她回到客厅,拿起手机拨号。等待对方接听时,站在长窗往外看,可以望见不远处的巴黎铁塔,在冬日早晨的厚厚云层下矗立。
她在巴黎住着呢。简直像是一场梦境一般。
“哈啰?”接通了,传过来低沉男声,不太耐烦,带着浓浓睡意。
“梁大师,梁恩人,梁老板、房东大人……公寓这边暖气又坏了哦。”吕新蔓用拿手的撒娇语调说,“可不可以麻烦你处理一下?拜托拜托——”
“处理个屁,我人在纽约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凌晨一点半你知不知道?正常人这时候都在睡觉,你知不知道!竟敢拿这种小事来烦我!”暴躁的咆哮声从话筒传出来,劲道十足地穿耳而过。
“是,对不起嘛。”吕新蔓只把话筒稍稍拿远,驾轻就熟地说下去,好轻快哟,“那我不烦您了,既然这样,我自己动手修理啰?”
对方沉默了。那沉默中带着明显的恼怒。
半晌,才悻悻然说:“不用了。上次你动手修理,一修就修了三天,照片都交不出来,最后头大的还是我!你不准动手,我马上联络人过去处理。”
“会不会太麻烦了?毕竟只是小事而已,而且您人在纽约,现在是凌晨一点半,正常人都在睡觉的时间耶。”声音甜蜜蜜。
“吕新蔓,你不用这么机车。”对方冷冷恐吓:“快点把这一期的照片拍完交过来,要不然,我连热水都切掉!”
说完,电话毫不留情地挂断。她笑着把手机按掉。
面对这种凶恶的口吻,吕新蔓早就驾轻就熟,根本不怕了。毕竟她以前在家有过多年的训练,而出国读书三年、工作两年下来,也模清楚了她的顶头上司梁士虹的脾气——也就跟她哥哥差不多嘛。
咖啡机已经尽责地帮她煮好咖啡,阵阵香气在斗室内满溢。吕新蔓换好了轻便保暖的衣服,捧着咖啡,习惯性地在窗前小桌坐下。
沐浴在冬日阳光里,她打开笔记型电脑,驾轻就熟的检查电子邮件,整理的动作例落又果断。要是让在台湾的家人、朋友见到她现在的样子,大概会惊讶到下巴都掉下来吧!
迅速完成,她准备好相机、镜头等吃饭的家伙,穿上羽绒外套,出门去。早晨的巴黎还带着前一夜的睡意,却在阳光穿透厚厚云层而来时,像是初醒的美人一样迷人。
吕新蔓不拍风景、也不拍建物。巴黎铁塔抬头可见,她也没有让它入镜的打算。镜头捕捉的,全都是好简单的小东西——
比如,一杯热咖啡、一块小蛋糕,路人身上漂亮的丝巾,花店里新鲜的花朵……全都是让人会心动、想要拥有的东西。
她是个商业摄影师。这是好听的说法。在她那业界闻名的老板梁大摄影师口中,就是要拍最俗气、最令人想掏出钱来的物品。这么低阶的工作,大师是不屑做的,但是这种工作也最赚钱。
而吕新蔓有着莫名其妙的天分。透过她的眼、她的镜头,总是能选到很诱人的东西,拍出很有质感的画面。这也是为什么她当年部落格照片会被青睐、甚至被梁士虹工作室主动接触,毕业后年纪轻轻就能加入工作室,还拿着不错的薪水,在世界各地旅游拍照的原因。
这次出差到巴黎也两个月了,住在梁老板多年前留学时买下的小鲍寓里,吕新蔓踏遍了巴黎市区以及近郊,拍了数千张的照片。而今天她特别提早出门工作,当然不是因为暖气坏掉、不想待在公寓里的关系,而是——
今天,有老朋友要来看她!
因为兴奋期待的关系,工作起来特别有劲,灵感处处都是。拍了一早上好照片之后,中年,直奔约好的餐厅——
“咪咪,这边!”
熟悉的声音唤着她的小名,让在寒风中走了一整个早上的她打从心底温暖起来。笑意忍也忍不住,她走上前去,给了故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佳珩姐,好久不见了。”
“真是好久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黄佳珩偏着头打量她,满脸都是欣喜微笑。
“佳珩姐才是,哪像是名医,根本是明星了吧?”
“你这小表,还是这么会撒娇。”黄佳珩笑得眼睛都眯了。
两人入座后,吕新蔓用流利的法文跟侍者点了菜,还讨论了一下配餐要喝的酒。侍者离去之后,一回头,发现黄佳珩若有所思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