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原来,她的永远和一生一世与蓝天的永远和一生一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她的永恒有前提,就是蓝天要永远是天之骄子。
袁月喜欢的,只是她自己心目中应该是如何的蓝天,而不是真实的自己。
樊星呢,她喜欢的又是怎样的自己呢?只是喜欢自己的出色吧?有没有可能,她喜欢现在的自己呢?
“蓝天,作为过来人,作为你的朋友,”罗晓光顿了顿,继续说:“或许朋友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和坚持。”
不能再沉默了。蓝天说:“我当你是朋友的。”说出这句话,他的心稍稍舒服了一些。其实,承认一件事情要比逃避来得容易和快乐。承认之后,只需要面对。而逃避呢,除了要隐瞒他人,还要压抑自己的内心。
“谢谢你给予我这个直接而肯定的回答。”罗晓光难得严肃,认真地说:“在我年轻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女孩子非常喜欢我,愿意为我付出所有,愿意迁就我所有的任性。但是,年轻气盛的我,总以为要功成名就才可以幸福,日日沉迷于工作,忽略了她的感受,忘了给她关心问候。有一天,她和我说,我们分开吧。我几乎发疯,追着问为什么。她说,我需要的不是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成功男人,而是一个可与我生活在同一世界中的平凡男人。蓝天,有时候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走不出来对身边人也会是一种伤害。你要试着走出来,看看外面,也看看身边的人。”
“我要好好想一想。”蓝天望向店门,又一次失望,“我下午请假。”
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单纯女孩子,你的喜欢和单纯有没有前提条件呢?
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樊星急匆匆赶往美味世界。晚市刚刚开始,店内并不忙碌,只有几个零星客人。她扫视一楼,没有看到蓝天的影子。二楼更是空荡,一览无遗,只有几个准备开市的服务员和闲到发呆的罗晓光。
哪里有蓝天的影子?
樊星跑到罗晓光面前,在他眼前大力地挥手,“喂,别发呆啦。蓝天呢?”
罗晓光徐徐抬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一下樊星。这个黄毛丫头,没什么变化呀,仍然是热情如火,仍然是活泼跳跃。难道,他的猜测错了吗?他们根本就没吵架,一切只是他凭空臆断?
哎呀呀!大事不妙啦。中午他发表完长篇大论的个人见解后,预报在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看到黄毛丫头,蓝天的脸色由白转青,立即要求请假整理思绪。他对这个结果表示满意,生活在浑浑噩噩中的蓝天终于要开始思考了。
哪知,只是隔了几个小时,黄头丫头竟然“嗖”一声出现在他面前,活蹦乱跳不减当初。
就在罗晓光忙着怀疑自我的同时,樊星的大脑也在百转千回。嘿,怎么两天不见,多话大王变成沉思王子了呢?
“喂喂喂!”樊星用力摇晃罗晓光的肩膀,喊道:“回魂啦。蓝天身上有那么多优点,你扔到一边不学,偏把他的缺点拣起来!”
“什么缺点?”罗晓光幽幽道。
“爱发呆呀。”樊星笑了一下,重复自己刚刚的问题:“蓝天呢?”
“你问错人了。这个问题你应该问自己,而不是我。”
樊星迷惑不解,问:“为什么?”
“你中午没有来美味世界吃饭,蓝天以为你在回避他,所以请假回家思考去了。”罗晓光立起来,稍微趋身揽过樊星的肩膀,压低声音,问道:“来来来,黄毛丫头,告诉我实话,你们吵架了没有?”
“没有。”樊星推开罗晓光靠过来的伟岸身躯,“你不要胡乱猜测。”
“我没有猜,是依据铁一般的事实做出的结论。你中午没来。”
“唉,我算服了你了。”樊星叹气,“先生,拜托你不要四处发挥你超乎绝伦的想象力,好不好?我中午没有来不是因为我们吵架,是学生希望我与他们在食堂用餐。他们盛情难却,我也不想丧失一个与他们接近并成为朋友的机会。所以——”
“所以,你就牺牲了蓝天。”罗晓光堵住樊星的话,直接说出自己的看法。
“把蓝天的地址给我,我去找他说清楚。”樊星说。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犹豫。
连一秒的时间都没有耽误,罗晓光直接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张便笺纸塞到樊星手里,自信一笑,“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樊星仰起头去看罗晓光。这是第一次,她认真而仔细地观察他的脸与笑。端正的五官,略带戏谑的笑容,四十岁的人却有一颗过于年轻的心。
“第一次,我觉得你好帅。”
罗晓光摆一个Pose,模模自己的下巴,深情款款地望向樊星的双眸,“你是不是发现自己喜欢的是我?”
樊星被他的表情逗笑,连连点头,开玩笑道:“其实我一直喜欢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啊——”罗晓光仰天长喊,引得店里的服务员和客人纷纷侧目。
樊星见越来越多的目光集中到她和罗晓光身上,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先走了。谢谢你。”
“喂!”罗晓光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其实,蓝天已经开始在乎你了。”
从背后传来的声音令樊星的精神一振,她回过头,附赠给罗晓光一朵大大的笑容。
罗晓光沉醉在这个笑容里,久久找不到出来的路。
按照罗晓光写的地址,经过一阵七拐八拐,走过一段长长的木制楼梯,樊星终于站定在蓝天的房门前。慢慢平复气喘,深深地吸一口气,借着楼道里昏黄色的灯光,她模了模磨得光亮的“603”,果断地敲响房门。
没有反应。
樊星将头贴在门板上,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静悄悄的,没有一丝一毫声响。她不甘心,加大力道敲击门板。
突然,“哗”的一声,房门倏地打开。仍趴在门板上的樊星站立不稳,随着门被拉开的方向倾倒。蓝天的右手拿着酒瓶,情急之下,只好用拉门的左手去接将要倒下的樊星。
“咚——”
蓝天直接与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上面压着的,是打算解救蓝天于迷惑的思维世界却差点将其带入伤残人士行列的樊星小姐。
于是,此时此刻的情景就是——房门大开着,被压在底层的蓝天四肢舒展,上面的樊星如小猫一般,头靠着蓝天的胸口,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这姿势啊,衍生无穷无尽的暧昧呀。
就这样,叠了很久的罗汉,被压的蓝天竟没有任何要起来的意思。难道这个人是个受虐待狂?八十多斤的人压在胸前,不推不动,反而甘之如饴?
听着耳边传来的一声一声有力心跳,樊星自然而然地闭上眼睛,享受此刻相拥所带来的安定。虽然是个意外,可是能够与蓝天这样相依相偎,便是上天给予的最大恩赐。
想要一辈子这般靠近他,听他的心跳,闻他身上散发的淡淡味道。
“星星,你还想抱多久?”
时间大概过了一刻钟,稍稍从酒精中清醒过来的蓝天禁不住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酒气。
樊星的脸顿时如秋天成熟的苹果,殷红一片。她一骨碌从蓝天身上爬下来,坐在地板上,头深深地埋在双膝间,不肯面对蓝天。
蓝天睁着眼睛望天花板,偶尔歪头看一眼如鸵鸟般的樊星,想笑,也想拉拉她的手。
淡黄色的灯光洒遍房间,盈盈一室,暖意与温馨肆意蔓延。他与她,同处一室,听着彼此淡淡的呼吸声,身与心慢慢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