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芳华正茂,容貌清丽。大少爷气质洒月兑,仪容俊秀,带着几分江湖男儿的豪爽。小少爷沉默寡言,却并不冷漠。
丫环仆役谈吐之间亦透出一股教养,可见主家必是不凡之人。
辟宦之家?不像。
仕绅家眷,也不像。
商人难免市侩,这群人的主子身上却找不到半分铜臭气。态度温和,气质高洁,不流于俗。
大富之家,只有这个了。祖上必有居官者,家中亦有出仕者,眼下难免有人经商。为官不贪,无法拥有宏大家业,为官若贪,家小必有庸俗不堪之辈,难免有污秽之气。他们没有,气质干净得像白纸一般。
盎及三代必有世家之气,谈吐之间优雅怡人,饮食自有讲究。他们自带有厨娘,租用了客栈厨房自烹佳肴。
两位夫人与年少的小姐、公子一桌共食。
那位端庄秀美的少妇与公子(他也是在无意中听见公子喊大嫂,才晓得两人并非夫妻,先前一直以为他们是少年夫妻)共桌。面对佳肴,少妇神情索然,执箸的手无意识地在碗里拨来拨去。
“大嫂,里面没有虫子,放心吃吧。”看不下去了,再看下去,他也要胃口尽失了。
淡然一瞥,继续拨食动作,当没听到。
“总得吃饭才有力气赶路。”
“有马车。”淡淡的口气,说出让某人为之跳脚的话,“多喂草料,自然不怕赶不了路。”
他是笨蛋、白痴,明知道咬人的狗不叫,还自讨没趣送上门去让人骂。苏浩南恨恨地埋头苦吃,他要化悲愤为食欲。
旁观者会心而笑。
大概是对碗内的米粒不再有兴趣拨弄,唐沁儿终于捧起了碗。
苏浩南马上大献殷勤,拼命往大嫂碗里夹菜(有误会其来有自,他表现得太亲热了——在外人眼里),笑眯眯地道:“大嫂,这个好吃,多吃点。”非要追问出她的师门不可,太好奇了,而好奇心快使他发疯。偏偏大嫂的嘴像蚌壳一样紧,撬都撬不开。
但是这一幕看到某些人眼里可就非常的刺眼了。
“苏浩南,你该死的在干什么?”暴怒声自门口传来,一个头顶冒烟的俊美男子正喷火地瞪着某人碍眼的手。早该知道这小子不怀好意的,幸好他来得及时。
“我在给大嫂夹菜。”呆呆地回答,大哥好大的脾气啊,身为手足这么多年,第一次有幸目睹美男发火,真是被吓到。
风尘仆仆一脸疲倦,依旧无损于他天生的俊美,光彩依旧引人注目。
好俊的人物!掌柜暗自称赞,就像谪落凡间的神仙一般。
“相公。”温婉带柔的嗓音奇异地浇息苏浩风心头之火。
“沁儿。”紧紧地将人揽入怀中,不顾大庭广众、人多嘴杂,三日不见,相思成灾啊。
“还没用饭吧,一起吃。”拉人坐下,添碗增箸。
“你为什么坐这儿?”苏浩风怒目向手足。
苏浩南眨眨眼,无辜地道:“那桌满了。”他是故意跟小妹换的,但现在打死也不能讲啊。瞧瞧他亲爱的、俊美得举世无双的大哥一脸想吃人的表情,聪明的人都知道要暂避锋芒的,他恰好不笨。
“相公,吃饭吧。”温柔地将筷子放进丈夫手中,眼眸含笑,纵使春已逝,亦感心头暖如春。
苏浩风对妻子展颜一笑,气煞了一旁的手足,差别待遇啊,见色忘义。苏浩南在心底暗自唾弃大哥,只敢暗自,谁晓得大嫂会不会报复。
“二哥,来这边坐。”燕儿很啊卖力地招呼兄长,不想看他太过尴尬。
“这里挺好。”偏生有人不认命,坚持介入人家夫妻之间。
苏浩风扬眉,以着若有所悟的语气道:“二弟,莫非是倦鸟知返,要回来帮为兄的一同操持家务了?”
“这边空气稀薄,我到那边去。”马上灰溜溜地闪人,大哥越来越奸诈了,估计是跟大嫂相处日久的原因,他原本和蔼可亲的兄长似乎一去不复返了。
窃笑声四下响起,二少爷最大的罩门就是不愿被家里的生意困住。而大少爷恰好用来制住他狂放不羁的个性,让他稍微收敛一下。
“你怎么会这么快遇到徐叔?”不好奇是假的,依她的估计怎么也得一两天。
苏浩风有些不自然地笑笑,“因为我往回赶。”他真的太没有男子汉的气概了,相思欲狂,不顾一切地拉转马头往回赶。
唐沁儿微笑,握住丈夫的左手,轻柔地道:“谢谢你。”她嫁到了一个好丈夫,即使他有着最可以花心的相貌,依然只爱她一人。
“为你,值得。”他深情地说。
第九章
两支车队合二为一,人数更加可观,想不惹人注目那实在是痴人说梦。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声势浩大,挥金如土(六七十口吃穿用度小得了吗?)幸亏苏家商行遍布天下,才不至于手头拮据。
苏浩风蹙眉看着手中的清单,真想长叹三声。
胭脂水粉总计三白两,据说还是节俭之后的成效,真不晓得未节俭之前又是如何壮观。
柴米油盐酱醋茶,合计五百余两。
二少爷支领三百两,剑眉一挑,居然敢给他去花楼!很好,点上朱砂,回府再清算。
布施香油(就说女人心软吧,见到寺庙就拼命去进香,惟恐少扔了银子得罪佛祖)合计两千两!非常好,这次损失惨重,而且行程不到不到一半的一半,大多时候都浪费到游山玩水上了。想来父亲会是最捶胸顿足的人,大大的失策啊,连他都忍不住要替父亲难过了。
以下零零总总的看下来,不到月余,消耗已五千两有余,令人骇然。
男人是负责挣钱的,而女人是负责花钱的。当六七十口人中有多达半数的人隶属女性时,开销多也是意料中事。
照此下去,再来月余,他们就会突破万两之数,到时父亲要是没追上来跳脚,他就白当人家二十多年的儿子了。
“咚”的一声,一个包裹搁置到书桌上,抬头就见妻子神情愉悦地立于面前。
沉甸甸颇有分量。
打开来,白的耀眼,黄的赤黄。白银、赤金足有二千余两。
无言的询问。
“官府花红,一名逃遁数年的江洋大盗。”淡然地解释。
“沁儿——”不悦地沉脸,他的妻应该安分地待在车队,不该为他分担外事,而劳碌奔波。
“你兄弟挣的。”她补充。
不悦之色立即一扫而空,随即纳闷地道:“他怎么会这么勤快?”
唐沁儿歪身软榻,单手托腮,悠然笑道:“你何不亲自去问?”
他皱眉,不太敢去臆测答案,二弟到底受到了怎样的“刺激”?
怀着满腔的疑惑,找到神情沮丧的兄弟。
“你受了什么刺激?”开门见山,绝不废话。
苏浩南面色越发颓丧,无力地挥挥手,道:“拜托,你别问了。”嫌他不够丢人吗?
听他这么一讲,苏浩风反而愈发好奇了,非要弄个清楚明白不可,“你丢了什么人?”
送给兄长好大一个白眼,气闷地将头转个方向,打算来个眼不见为净。
“究竟是什么事?”转到兄弟面前与他四目相对。
相峙半晌,苏浩南不由长叹一声,他认了,武功不如长嫂,耐性不比长兄,活该被人欺侮。
“大丈夫为人处事,该当如何?”他反问兄长。
“有所为,有所不为,治国齐家平天下。”
“丈夫一言,驷马难追,是吧。君子当信守承诺,为商的首要,也没错吧。”他每说一句,苏浩风便点一下头。
“行走江湖,信义为先。”苏浩南一副想哭的表情,“可是,大嫂她——”简直太没品了,害他颜面尽失,日后如何立足江湖?“沁儿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苏浩风神情不善地扬眉,自己的宝贝爱妻虽时有惊人之举,但秉性善良,断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