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后头的金兵发声叫住了他们。
思守顿时冷汗直流,不敢想像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
“两个这么标致的大姑娘如此晚了竟单独走动,要不要我们陪陪你们啊?否则外头这么乱,很容易就会出事的!”几个满脸横肉、面目可憎的金国士兵龌龊地笑着。
他们没料到这荒山野地,竟会出现这般国色天香的姑娘。
散乱着发的那个有沉鱼落雁之姿,看起来就是既单纯又好欺负的样子;穿白衣的那个则有着冷若冰霜的倾城容貌,笑或不笑都比牡丹还艳。
“两个?”白石磬突地止住步伐,转身望向那些金人。
“别以为女扮男装,我们就看不出来你们是女的!”那些人发出哄堂大笑,暧昧婬秽之色在脸上尽显无疑。
“别……别说了……别再说了……”思守慌得不得了。惹白石磐生气可不是好玩的,她那日就亲眼看见某人讲了句不中听的话,脑袋当场搬家。
“小泵娘,是不是嫌我们只绕着你姐姐打转?放心,我们不会冷落你的!”其中一个金人迅速伸出手来,抓住思守手臂。
“放开我、放开我!”思守想要后退,无奈金人士兵力道太大,她整个人被拖往他们之间。
烛火昏黄的野店内,忽然银光一闪,痛彻心扉的大叫声响起,她只见眼前腥红一片,两只手掌掉落。
双手在迅雷不及掩耳间被砍落,那名轻薄她的金人哀嚎地倒地翻滚,血流得到处都是。
肃杀之气翻上间黑眼眸,白石磬的神情却如昔平静,淡然的脸上没有太多波涛,他手中所执的长剑犹淌着血滴,剑锋寒光闪射森冷无情。
“别再杀人了!”思守料到将会发生何事,忍不住喊着。
剩余的三名士兵吆喝着举起刀来,疯了似地往白石磬冲去。那些自投罗网的蛾没飞舞多久,便让白石磬剑下冰冷致命的火焰划过,连哼也没有,一个个倒卧血泊当中。
其中一名金人失去支撑的力道倒下时,撞着了无法动弹的她,她跌倒在地,身上的白衣让那人湿热的血给染红了。
思守双唇微微颤抖着,几条性命就这么消失在她眼前。她觉得骇然:白石磬的眼里却仍是黯黑得见不到一丝的怜悯之情。
究竟是什么样的境遇,令他泯灭了良知,了结一个人的性命,如踩死只蚂蚁般容易?
“不……”思守月复中翻绞,秽物抵住咽喉,她狂呕了起来。
白石磬站在她身边,由上而下,静静睥睨着她。她的神情哀伤而痛苦,仿佛死的不是想调戏她的金人,而是她自己。
“若我下手再慢些,现在死的,就会是你。”他道。
“我宁愿那剑,断的是我的性命。”她不明白,他为何救她,却如此残忍对待其他的人。
“我不会让你死。”他的语调冰冷,不带任何感情。“你对我而言,还有利用价值。”
思守抬起挂着泪的脸庞,仰望着他。
或许那年野林,他们根本不该相遇。要不,她也不会在再遇见他时,心里升起些微希冀,期待他能记起初遇的那眼,期待他对她能不同于他人。
“除非我允许,否则没人能够结束你的性命,包括你自己。”
他冰冷的眸,牵动了她的心。
于是她明白了,他是她的天,她的一切,而她不过是颗沙尘,只能受困于他的掌中,永远也逃月兑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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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溪水潺潺,岸边芦苇摇曳,招来幽幽萤火飘舞旋绕。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被推入溪中的思守咳个不停。
“洗干净了,再上来。”他转身离开,留她一人在冰冷溪中。
即使走远了,耳边仍能听见她强忍哽咽的哭声,他拧眉,心绪因她哭泣声而紊乱。她以属于四娘的声音低泣着,他记忆中只听过四娘笑,没听过四娘哭,她拿四娘的声音为那些鼠辈落泪哭泣,简直是在污蔑四娘。
许久许久,洗净浑身污血秽物之后,她才由溪中起身。
越往北行愈加寒冷,浑身湿透的她,冷得不停颤抖。她吃力地踩着步伐回到白石磬身边,唇冻得苍白,然而白石磬却连正眼也没瞧她。
露居野地,熊熊的柴火劈啪地烧,白石磬由车厢中拿出了张琴,深深凝视着。
他此行南下,为的就是这琴。这琴是四娘的遗物,当年在瞿罗山庄山脚那片野林与她失散时,她就背着这琴。四娘死后,琴被她娘家的人所卖,他寻了许久,才得回这琴。
思守静静待在火堆前,温暖火光燃得她脸发热,她的眼眶有些红,白石磬凝视着那张琴的模样,令她难受。
琴,是谁留下的?他对它的珍视,似乎远超于她。
“你懂音律吗?”抚着四娘的琴,白石磬脑海里思索着除掉翟罗山庄那个棘手人物的计谋。
“懂一些。”思守牙齿打颤,抖个不停。
“四娘琴艺超卓,仅懂一些尚嫌不够。”
“四娘……四娘是谁?”她的心揪了一下。
“你太多话了,守儿。”
他的声音冷然不带情感,冻得她颤抖不停。她低下螓首,眸中微热。应该已经习惯别人如此对她才是,但怎么白石磬每回将她往心门外推,她就觉得犹若针扎,刺疼得胸口都紧了。
“明日起,我教你弹琴。”他道。瞿罗山庄内,自那一年而起的骨肉相残尚未停歇,借着思守与四娘相似的声音,这些年来的恩怨,将可一次了结。
他的脸庞清冷,那暗得没有一丝光芒存在的眸,鬼魅,却瑰美。
她的眼,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飘,空旷野地间寂寥的风吹来,扬起他的白衫,化作滚浪轻扬。
她想着他唤那声四娘时,言语轻柔。她的眼不由得泛出泪。
为何,他就不能如此对她……她渴望他喊她名字时,能有浅浅的温柔,只是她明白,以自己如此低下的身分,一切不过是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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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仍不停往北而行。
有时,他会命车夫停下马车来,荒山野间,他教她弹琴。
一张梧桐木琴,通体漆黑,置于他白衣之上,琴音缓缓流泄。
白石磬十指抚琴,琴音在他修长指下缭绕,他平静沉稳的面容清逸月兑俗,就像不染纤尘的仙人般。
但,在他的皮相底下,她总觉得还有些阴霾潜伏着。就像他如今面容平静,那琴音却教人感到悲哀一样。
换着她时,他站在她身后,苍白的手绕过她的背,指节接着指节,领着她拨弄琴弦。肌肤与肌肤的碰触令她轻微发颤,扰乱了她的心。
“守儿。”
他突然叫她,她抖了一下。“什么事……”
“收敛琴音,你显露出了过多情感。”他眼神黯了下。
“四娘的琴音与我不同吗?”她低着头,停止弄弦。“你连日来教我的不是如何弹琴,而是将我的琴音,置换成另一个人的。少爷……你这是想让守儿代替谁吗?”
“你比我想像中聪明。”白石磬离开了她。
她凝视着他的背影,泪水凄然落下。
原来,最初那眼,便教她爱上了他,否则怎会明知他拿她代替别人,还心甘情愿忍着手伤为他习琴。
原来,一切都是注定的,注定她那年要遇见他、注定命在旦夕时他救下她,更注定她得深陷泥沼,无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