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王美娜的事怎么处理?”
丰老爷冷哼一声:“给她一笔钱,叫她永远不许出现在丰家人面前。”
“是!”
“还有……”
本欲再说几句话,听见老李警示的咳嗽声,丰老爷当下假装急喘了数口气。
“郁儿,别忙了,东西先放着。”说着,便阖上眼。
“小姐,老太爷累了。”管家的眼睛尽量不去看丰郁小姐,省得自己心一软,就糊里糊涂的说出真相来。
丰郁连望爷爷几眼,心下好生愧疚,轻碰爷爷的手,柔声道:“爷爷,我明天再来看你。”
丰郁神色黯然地自病房走出,浑然不觉在楼梯间王美娜一双邪恶的眼正大肆评量她,和那道紧闭的蓝色门房。
王美娜低头思索一会,脸上浮起冷笑,而后才施施然的离开。
第5章(1)
丰郁走出医院大门,整个人突然呆住。
夏日天黑得慢,天空还是淡阴的蓝,几抹粉彩尚在天际,不必靠路灯就可以看清他的脸。
斑祥穿着黑色的西装,领口敞开,头发微乱,两手插在裤子口袋内,表情阴冷又深不可测,只用眼光盯着她,已牢牢的将她钉在原地。
“小姐,请上车。”司机恭敬的声音传来。
猛地一震,丰郁回过神,径自迈开步伐离去。
“丰郁!”高祥的命令中掺杂着什么,令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斑祥急速地走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揽腰抱起,作风霸道强硬。她先是一愣,然后才挣扎地要离开他。
司机在看到丰郁的挣扎,才如大梦初醒,想要追过去时,却被一群不知从哪跑出来的顽童绊住,只能着急地看着丰郁被高祥带走。
他们陷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此刻正值塞车的颠峰,前后都有一大排车子,把他们卡在中间,无法前进也无法后退,就如他们的关系。
她的头低低的,从一被他架上车后,就维持这动作。及腰的长发如同一道黑色瀑布遮住她姣好的容颜,让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变化。
车子里,沉默好半晌,两个人,两颗心,怀着令人难解难明的心绪。
他想做什么?
她在想什么?
“丰郁,不说话、不生气、不问我,告诉我,你的三不政策是只针对我还是所有人?”握着方向盘的手陡然放下,改而抬起她下巴。
秀眉一蹙,眼神一敛,眼睛带着客气疏离,推开他无礼的手,礼貌的问:“你要送我回去吗?”显然不把他之前的问题当作是问题。
三不政策,她又不是什么政治人物,何须三不,不过是照着爷爷期待的意思做而己。
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上,完全一派大家风范,优雅而自然,一点也不做作。
“这些年你到哪去了,你都没有受教育吗?”他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丰郁没想到他有此一问,抿嘴一笑,想到爷爷发表的谬论,“爷爷说女孩子不用读太多书,他说书是穿脑毒药,读得越多脑袋越笨。”
“哦!”他挑挑眉毛,这话倒是第一次听过,挺鲜的。
“娶妻娶贤。”丰郁用着柔柔的嗓音细细诉说:“丰家的女人,只要想着要如何花钱、如何装扮自己,让自己谈吐高雅,举止优雅,才德貌兼备就足够了。”
斑祥莞尔道:“很别出心裁的想法。”
不过,他想到丰家两个失败的例子——丰瑞和丰霖,不禁一脸啼笑皆非的滑稽模样。
丰郁将他不自在的动作看在眼里,“但是,丰霖和丰瑞姑姑是例外。”她脸红的解释道。
她羞红的小脸,惹笑了高祥,“丰郁,你也这么想吗?”真好看,像是一块白玉抹上一层淡淡的胭脂,有说不出的动人。他不禁看痴了。
“我?”她想了一会,然后摇摇头,很老实地道:“我不知道。可是……我不喜欢死板板的教学方式。”她去上过一次课,就不敢再去了。
她记得老师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讲台上放着一条教鞭,老师一字一句的上着课,而那些文章全进不了她的脑袋,眼睛直看着那条教鞭,勾起她不好的回忆。
第二天,她就没再去学校,爷爷也不强迫她。
“没有人说话吗?”他故作轻松问道,把她的注意力转移,不让她感到两人独处的压力,省得她又像含羞草一样蜷缩起来。
“当然……有,父亲和大妈。”她的语气明显一沉。
爷爷请了一堆老师来为她上课,文学、艺术、绘画、舞蹈,为此丰德辉和姜美瑛与丰老爷有过一番激烈的讨论。
在她的话中,似乎有某个地方不太协调,他暂且不去理会,又问道:“他们怎么说?”想必是十分精彩,可惜他难以躬逢其会。
“当时爷爷嗤之以鼻的说,台湾的教育根本就是在虐待幼苗,孩子就是要活活泼泼、健健康康,一天到晚背了个十来斤的书包,多可怜啊!读什么数学、物理、化学,还不如学点钢琴、小提琴,培养气质。”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很难想象丰伯伯也有和丰爷爷据理力争的时候。”印象中的丰德辉对丰老爷总是言听计从。
他爽朗的声音诱导丰郁多说些话。
她口齿并不伶利,随口说来平铺直述,称不上自然生动,但声音悦耳动听,令人感到身心舒畅。丰郁的小嘴一开一阖,浑然不觉自己和他说了许多话,忘了爷爷的叮咛,超出她平常与人的说话量。
车子在车阵中一点一点的前进,她的心也在谈话中一点一点的平静下来,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把心情暴露在他面前。
他看了看手表和塞车状况,如他所预期的还会有一段时间,于是放了音乐。转身,手一伸拿出一包纸袋,递给丰郁。
“下午买的,先吃点,垫垫肚子。”
“嗯!”丰郁点点头,接过后,打开纸袋,里面有两罐铝箔包果汁饮料和一条未切成片的吐司。
“这是……”她迟疑地问道。
斑祥用眼角余光彻了纸袋一眼,心思放在她的反应上,“哦!下午茶点心,我来不及吃。”
他随口编了个烂理由,事实上东西是他请秘书事先准备的。
丰郁也没想太多,只觉得他还真辛苦,连下午茶都忘了吃,难怪高家事业越做越大,看来高祥功不可没,对他之前纨绔子弟的印象也就稍稍好转,不再以偏概全。
“丰郁,你先吃点,离要回家的路还有一段距离。”他一副大哥哥和蔼可亲的模样,想放松她警戒的心情。
“那你呢?你不吃吗?”
“我正在开车啊!”
丰郁见他两手稳稳的放在方向盘上,挣扎了一会儿,便打开铝箔包开口放好吸管,细心地将面包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他。
“喏,吃吧!”
他张嘴一口吃下她手中的面包,也顺势重重吸吮她的手指。
她一吓,忙要把手收回,他却津津有味地轻咬啃舌忝,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清澈的眸子,引起她神经未端一阵悚。
她一呆怔,那种勾人眼神、那种媚人神态,她似乎曾看过……
王美娜!
斑祥和王美娜,她愈想愈心寒,不禁一阵昏眩,脸色瞬间发白。
斑祥忽觉她的手颤了颤,登时变得冰冷,抬起头来,见她本来淡红娇艳的俏脸又回复苍白。
他放开了嘴,两只大手握住她一双小手,总觉冻寒如冰,他身上的热度似乎无法传递给她,他心煎如沸,急急问道:“你怎么了,很冷吗?”他打开暖气,碰碰她脸蛋,仍觉冰冰冷冷。
她幽幽叹了口气:“你是个好人,为什么……”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滑下她的脸颊,滴在他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