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话快说。”
随着曲霓裳进房的席湛然,在曲霓裳很快的将厢房内所有大门、小门和几扇窗户关上后,这才开口。
要不是方才由曲霓裳眼中顿悟出暗示,明白了她有话想单独对他说,他又怎么会提心吊胆的将原不该离开自己身畔半步的柳云昭让婢女们带离。
一想到柳云昭离开大堂时那双充满不依和幽怨的水眸,他心头更是隐隐觉得不妥,只怕那看似冷残阴狠的靳傲,会对势单力孤的柳云昭下手。
望了一眼双臂环胸立在门旁、看似三分平静七分不安的席湛然后,曲霓裳反倒一副事不关己般,轻抬素手举起茶壶,悠闲的坐在花桌旁斟满两杯茶。
暗自深呼吸了儿口气,忍着因焦急柳云昭而益加没有耐性的脾气,席湛然快快不乐的冲到她面前,口气非常不好的开口:“我不是来这里陪你喝茶的,有什么话你就快——”
忽然间,他手里被曲霓裳塞进一只注满温茶的杯子。
“临时也没有什么好酬谢,霓裳只能以这点薄茶来表达感谢之意,还请席大哥笑纳。”故意忽略他即将失控的情绪,曲霓裳温婉浅笑的首先将杯里的温茶饮尽,以表感激。
“不客气。”匆匆将温茶饮尽,席湛然没心情的丢下茶怀,“有什么话请快说,我已经没空和你待在这里闲聊了。”他的耐性已濒临极限。
仰望眼前这张焦急不安的俊美面容,曲霓裳对此刻系在他心中的柳云昭简直是羡慕极了。
“你正在为云昭姑娘担心?”她突然丢出一个疑问勾。
“你知道还问!”终于失去了耐性,席湛然没风度的扯起她的皓腕,逼她站起和他对视。“她只是一个没有功夫的弱质女子,让她单独被安置在我视线所不能及之处,要我怎么能不担心?”
“你当然不必担心。”闲适的一笑,曲霓裳轻轻挣月兑他的手。“虽然罗刹岗里山贼众多,不过云昭姑娘暂处的‘浣花院’却很安全。”
“安全?怎么说?”他不怎么相信的挑高一双俊眉。
“浣花院是我所居之处,除了婢女外,其他人绝对严禁踏进一步,就连居我下位的二当家、三当家也不例外。”这也是她急急要将柳云昭遣去的原因。
“若是你那莫名其妙将我视为仇人的二当家硬闯捉人罗?”他还是不太放心。
“他不会那么做。”曲霓裳斩钉截铁的保证,“虽然他和你有仇,不过他绝对不会为此违背岗规。”
“我和他有仇?”席湛然不以为然的扬高了声音,“我不过是略施小计暂时毒倒阻拦我上岗的山贼,又没要半条人命,他竟然小心眼的恨我恨得那么深?”这靳傲也太夸张了,只是要点小计就记恨的要杀他泄恨。
“席大哥。”曲霓裳敛去脸上的笑意,咬了咬唇瓣后沉重的朝他扬首,“在靳傲还没机会杀你报仇时,和云昭姑娘快走吧!”
“他为何要杀我?”精明的席湛然由曲霓裳凝重的表情里,察觉出靳傲的恨意并非出自无关紧要的三当家和其他山贼被毒倒所引起。
整件事似乎另有其他缘由。轻抚着线条俊美的下颚,席湛然认真的思索。
“因为百征将军。”
“百征将军?”席湛然很意外她会突然扯出他。
“你该认识他吧!”静望着桌上急燃的烛火,曲霓裳心头仍存有抹灭不了的余悸。
两年前,也是这样的宁静夜晚,百征将军领着近千名的皇室禁军,突击老是攻不下的罗刹岗;那时还在人世的大当家.也是她的亲爹领着靳傲、三当家和为数千人的山贼奋力抵抗。
血战了漫长的一夜后,虽然仍让百征将军无功而返,但罗刹岗的小贼们却一一挂彩受伤,而她爹也在那—场战役后,体虚染病,直到一个月前才撒手人寰。
而年仅十八岁的她,也在爹临终时的安排下担下大当家这个重担,成了众山贼之主,统领着罗刹岗上下。
等着他回答等了好半晌的曲霓裳,一双似水秋眸览尽他变幻莫测的表情。
“别告诉我你根本不识得百征将军。”她有七分把握的起身移近他眼前。
‘你怎能这样肯定我必定认识他?”席湛然冷静以对,很感兴趣的反问。
“因为……”曲霓裳浅浅一笑,扬起如玉纤指勾起挂在他襟前、澄黄小巧的雅致金印。“就是它,不小心泄露了你的身份。”
道上同行盛传,远在京城洛阳的席氏富可敌国,拥有的金山、银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而席老爷所出之七子,身上皆佩戴有彰显身份的金印。
席湛然毫无预警的迅速退了一步,让勾在曲霓裳指间的金印落回他胸前,然后激赏的凝望着眼前美貌和才智同样出色的她。
“没错,百征将军我不但识得,他还是和我血脉相连的六哥席澈然。”说起这个骁勇善战的六哥,席湛然不禁引以为敝。
他的骄傲感才刚窜起,又想起什么似的脸上转为满月复疑云的神色。
“我六哥曾围剿过罗刹岗?”他怎么从未听六哥提起,该不会是向来战无不克的他一世英名就栽于此吧!
“该说罗刹岗是他此生的污点及遗憾。”曲霓裳得意的扬起俏颜,“不过,为此岗里的弟兄们也受创不少。
三当家缺了两根手指、二当家毁了一只眼、爹爹也折损元气而染病身亡。”那时的她受爹爹之命令守在宅子里一步也不能出,才得以安然无恙。
那一役果然无功而返,怪不得自恃甚高的六哥会只字不提。
“既然我六哥伤得全岗上下如此重,你为何还帮我?你不是该恨我,并找机会还以颜色吗?”
他还是不懂,就连被六哥毁伤右眼的靳傲,都对百征将军的同胞手足的他咬牙切齿、恨之入骨;而因此痛失亲爹的曲霓裳不但对他全然无恨,反而还刻意替他保命,坦白无讳的警告他。
这个女人要不是慈悲得以德报怨,就是冷沉得居心叵测。
猜不着她如海底针般心思的席湛然,不禁防备的盯着她的一动一举,也准备有所反击。
看穿了他突然转为警戒的神情,曲霓裳无所谓的把玩着垂落于襟前的青丝。
“第一,领军攻岗的又不是你。”她说出自己不恨他的原因,“第二,两方交战,损伤当然也是无可避免;至于第三……”
低低—叹,她哀伤难掩的说出最后一个理由:“爹爹是因为染病而过世的,这笔帐根本算不到你六哥头上。”
“难得曲姑娘恩怨分明。”席湛然心防骤撤,不禁低浅一笑,以表激赏。
“虽然你使计毒倒了三当家和许多弟兄,却仗义救了我,功过相抵,你又无错了。”曲霓裳如他所赞,仔细的将一笔笔恩怨算清。
“是曲姑娘你不计较。”席湛然不得不敬佩她的明事理。
“不过……”乌溜的双瞳一转,心机颇重的曲霓裳可不会忘记时回她该得的。“你现在却欠了我一份恩情。”
他欠她?听得有些茫然的席湛然,奠名其妙的瞧着她利用桌上的纸笔墨砚,洋洋洒洒的写下几行大字。
“记着,我透露了你和靳傲之间的仇恨,所以你欠我一份恩情。”曲霓裳浅笑如花的在他眼前扬了扬欠单,示意他在字尾画押。
“这是……”边默读纸上的文字,边冒冷汗的席湛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欠恩的单据?”
曲霓裳点了点头,指了指左下角的空白位置。“若无异议,请你在这上头盖上你独一无二的金印,以示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