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女人的死缠烂打比起男人的恐怖千百倍,尤其是由爱生恨的女人。
莫岩知道,余咏婕对他已不再是爱,她的破坏动机完全是出于报复。
她以为这是惩罚,她以为――余咏婕真的很傻,她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在他身上,拒绝所有善意的追求,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大哥发过誓,可是我没有。”忽然说话的莫船,引来余咏婕的错愕。“大哥为了你的面子、为了不伤害你,他什么都不说。咏婕,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我和大哥——一样不想伤害你,但是到了没办法的时候,我会替大哥将整件事说出来。”
莫岩愣愣望着莫船。“你知道?怎么会……”
余咏婕在错愕中惊醒,疯狂大叫:“莫岩,你还是说了!你不守信用……你骗我……”
莫岩当然没打她,只想使劲拉住她:“咏婕,你冷静一点——我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过这件事,怎么会告诉小船呢?我也不知道小船为什么会……”
“够了!被了!”莫船冲去拉开余咏婕。“不关大哥的事。咏婕——还记得当年路过救你的中国留学生吗?有两个人,他们是一对情侣——我想你应该还记得。其中那女孩是我大学同学,我是从她口中知道这件事的,不是大哥告诉我的。”
“什么……”余咏婕揪着莫岩衣服的手渐渐发软,这是真的吗?为什么世界小得如此可悲呢?
“原来你认识那个女学生?”莫岩也好惊讶。他和那对留学生并不熟,男的是他同校同学,女的他根本就不认识。
莫船点点头。“从你们俩一起回国后,我就发现事情不太对。首先是咏婕——怎会变那么多呢?咏婕。”
她凝望着余咏婕。“你知道你自己整个人都变了吗?你感觉不出来吗?你变得自私、蛮横、小心眼、无理取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即使偶尔有些小小的任性,但你仍是可爱的,我们都很喜欢你,大哥也喜欢你,像对待一个小妹妹那样的喜欢你。”
是……是这样吗?即使有小小的任性,她仍是可爱的——多久不曾听人这样形容她了?她现在真是变得如此不堪吗?
余咏婕茫然的泪静静滑过脸颊。
“回国后,大哥和你开始出双入对,你们表面上像情侣,但是我看得出大哥和你在一起并不快乐,甚至是勉强——我不懂他为什么要维持这样的勉强,我问大哥,大哥一句也不说。我也算满了解大哥的脾气,他要是会爱上你的话,早就爱上你了。你们在美国念书的时候,我也常过去找你们玩,我怎么也感觉不出你们有进展,要是真有什么,没理由会拖这么久远——咏婕,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大哥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一直以来只是你的单相思,你们这段感情发展令我不得不怀疑。“
莫船耸耸肩。“我承认我好奇心过人,我就去查了。直觉告诉我,你们的问题肯定出在往来最密切的留学生涯这段期间——然后我找到了Annie,就是那名碰巧遇到你出事的女孩子。”
“别说了!别说了!”余咏婕耳朵,疯狂的摇头。她不愿想起,永远不愿再想起那段残酷丑陋的往事。
那是一段属于女孩与男孩的往事。
那年的纽约,秋意正浓,片片落叶散布在校园当中,美得就像一首诗。
男孩是来这里念书的,女孩却不是——留学是借口,其实是不舍男孩的离开而决心追来的。
女孩天真的以为朝夕相处能使男孩爱上她,女孩厌倦了当男孩妹妹的日子,她要在纽约这座大城市一圆她从小到大的梦想。
她幻想着男孩的爱、幻想着来日和男孩携手步入大礼堂——
女孩毕竟是太天真了,是吗?
秋天的校园依旧这么的美,女孩所渴望的爱情却如落叶凋零。
男孩非但没爱上她,反而在洞悉她的企图后,逐渐疏远,和好保持距离。
为什么?为什么?女孩不停自问:她哪里不够好?为什么男孩就是不愿意接纳她的感情?
女孩不死心。只要还在一丝希望——虽然就连这丝小小的可怜的希望,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在男孩生日那天,女孩费尽心思做了一个生日蛋糕,她这辈子好命到连支锅铲都没拿过,为了这个蛋糕,为的只是博君欢心。
他可会有一点点的感动?一点点的心动?
满怀期待捧着蛋糕来到男孩住处——这天,意外的飘起毛毛雨。
谁知,女孩竟扑了个空。
他去哪里呢?应该很快就回家了吧!
女孩小心翼翼捧着蛋糕,继续等,等到夕阳西下,等到夜幕低垂,偏偏就是等不到男孩。
雨,愈下愈大了。
豆大的雨水溅湿了女孩的衣裳,也许她该离去了,但不听使唤的双脚仍伫立在原地不动,女孩痴痴的纵容时间流逝,只因不忍心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守候。
夜更深了——君在何方?穹苍无语。
伤心的女孩在雨夜中啜泣,锁定猎物的恶狼也在雨夜中兴奋喘息,朝向凯觎多时的猎物张开魔爪——
雨夜未歇,夜深沉,天地变色,无辜的女孩从此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剧烈的挣扎、疯狂的抵抗,然人之渺小,又如何能扭转既定的天意?
仿佛一世纪那般长久,当四周重新恢复平静,雨也停了。暗夜透出一丝微弱而惨白的月光,照映着身心饱受摧残的可怜女孩,破碎的衣裳沾满泥巴,无助地倒卧在僻静树林里——
之后,路过的一对中国籍留学生发现了女孩,将女孩送往医院治疗。
男孩得知女孩不幸的遭遇后,深深自责、万般内疚,女孩若不是为了他,也不至落得这样悲惨下场,他心疼、他怜惜,更希望有所补偿。
男孩向女孩提出了交往。
女孩欣喜若狂,受伤的灵魂在男孩的温柔相对中得到了救赎。
遗憾的是,自责、内疚、心疼、怜惜充其量只是同情,同情如何能成为爱情?
男孩多次试着去接受女孩的感情,但他失败了。
女孩终于明了男孩的无能为力,她几近崩溃。
女孩在拥有的同时,领悟了失去的苦楚。
她无法相信他的付出只是为同情,更无法原谅他的温柔只是施舍。
从此,女孩变了,变得钻牛角尖、变得刚愎自用、变得咄咄逼人——
男孩有苦说不出。爱她,做不到;弃她,又于心不忍,反复摆荡在模棱两可边缘,消极的等待女孩哪天能自己觉醒。
十年纠缠,最后换得的只是女孩与男孩之间的水火不容。
还要再继续下一个十年的纠缠吗?人生在世,又能有多少个十年?女孩没有答案,有的只是恍惚……
风霜正要开车门的动作,结束在莫岩及时来相握的手。
他握得好紧、好紧——“霜霜,有些事不是你能想像得到的。”他将她的手背搁近自己嘴唇,轻轻一吻。
是的,她真的无法想像。如同余咏婕最后在悲痛欲绝下的夺门而出、如同莫船口中的一段往事。
但她却很肯定的知道,往事伤人。
风霜若有所思的沉静,引来莫岩的紧张。
“我不希望你误会我和余咏婕,你若是还不放心,我可以解释——虽然我曾保证过永不提这件事,但如果你……”
“不要,我不要你说。”她连忙以手贴着他嘴唇,“我不想你为我做个言而无信的人。既然你答应了,就要恪守承诺,况且莫船说的对——每个人都有隐私的一面,也都该受到尊重。我愿意不谈余咏婕的隐私,所以你什么都不必告诉我。我想,我能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