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她低唤,禁不起这样深情的激荡,几乎要昏过去。
他将脸贴着她的面颊,不安的鼻息吐在她耳边,却仍极力稳住自己:
“我一定会找到忘机先生的,他会医好你的伤,到时候我们一起回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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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溪,快起来,我找到忘机小筑了!”步天行带着兴奋的声音。
天才微明,他便出发寻找,将老人说的方向全都相反过来,果然找到忘机小筑。
苏晓溪听见他的声音,却沉在深深睡梦里睁不开眼,说不出话。步天行拍她的手,指尖传来一阵令人心惊的冰凉!
他打横抱起她,飞身奔进树林,不到半个时辰,便看见一间隔绝尘园的小屋,四周药香弥漫,廊下两根木柱子分别刻了一行字:
晓溪泠俗是
虚竹忘机心
他走进竹筒,朗声问道:
“在下步天行,请问忘机先生在吗?”
问了几次仍是无人应声,他心里十万火急,忍不住踢了一下脚边长着紫花的陶盆。见此状,小屋里冲出一个白发老人,抱起陶盆,急道:
“别踢呀,踢坏就糟了!再五十年也种不出来。”
步天行一看,果然就是那个害他走冤枉路的老人;他抱着陶盆,稀奇地望住步天行。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步天行无心解释,“晚辈救人心切,求前辈出手相助。”
“你个小兔崽子,胡乱指路给你,你也能找到这里……”
步天行见他举止怪异轻浮,心里者急,道:
“李同容那老东西说,这里有个忘机先生会医病,怎么我只找到一个疯癞老人……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哎呀,你这毛孩子真是失礼!”老人似乎脾气不太好,他望望步天行怀里的苏晓溪,冷笑道:“这姑娘五、六天前中的毒,是……北海九心红莲,她还有内伤……嗯,十日断魂,伤得不轻啊,还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我不信李同容那小娃儿可以医这种毒伤,定是你给她吃了什么,不过你不说我也知道,不是无尘丹,就是九灵沉香丸,可惜啊……九心红莲随着药气腐心蚀骨,这小泵娘就算不死也要四肢俱残。”
步天行见他半点无误的说出病情,不禁满心期望。
“你能救她吗?”
“开玩笑!”
老人从手上的陶盆中摘下一片紫色叶子,揉碎了,放在苏晓溪鼻尖,不一会儿,苏晓溪皱皱眉,缓缓睁开眼。
“晓溪!”
步天行大为振奋,十多年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候比此时更高兴。
他将她放下来,一手仍紧紧扶住她,苏晓溪静静环视四周,步天行知道她仍恍惚,柔声道:
“这里是苍山,李大夫说的忘机先生,就在这里。”
忘机先生得意地道:
“你现在倒是说说看,我能不能救她?”
“晚辈见识浅薄、有眼无珠,说话得罪前辈,请前辈体谅晚辈救人心急!”步天行说道,心里已然明白,这忘机先生古怪难缠。
忘机先生不耐烦地挥挥手:“好了好了,不要前辈晚辈的,我的耳朵要磨出茧来了!我看你始终抱着她,就像我始终抱着陶盆一样,她是你什么人啊?你非要救她。”
“她是……是……我的朋友。”
“什么朋友会让你这么心急?哼,我才不相信!我救她,杀了你,这样你肯不肯?”说着,从袖袋里模出—颗白色药丸,递给步天行。
“天行,不要……送我回家……”苏晓溪大为惊愕,用她微弱的声音阻止。
“对对对,小丫头说得对,回家去舒舒服服的死才是正经……”
忘机先生话还没说完,步天行一把抢了他手上的药,吞进肚去。
第八章
苏晓溪见步天行毫不犹疑地吞下药丸,不禁激动叫道:
“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
步天行望进她眼里,平静地道:“只要能救你,我不惜—切代价。”
“可是我不要啊,我不要……”泪水早就决堤,她挣开步天行,更甩开他搀扶的手,向忘机先生道:“给他解药,我不要你治伤。”
忘机先生笑嘻嘻地道:
“虽然说这是毒药,不过,了不起拉几天肚子,不会要人命的……唉!明明就是生死相许的情侣,还装模作样的说是朋友。”
“你这老怪物,愚弄够了没有!”苏晓溪一听这药不会致命,先是大喜,随即想到步天行为了救她,受这老东西作弄,怒火随着喜悦而来,这一喜一怒之间,气血翻腾,几乎要再昏过去,她咬牙撑住,拉了步天行,想要走出竹篱。
可是步天行动也不动,横眉竖目瞪着忘机先生,眼底冒火。
“到底救不救,一句话!”
“救……救……救怎么说?不救又、又怎么说?”忘机先生原本一意胡闹,现在脸上讪讪,再也笑不出来。
步天行又怎么料不到他的个性,只是晓溪的命只在倾刻之间,哪有时间让他胡闹!
“如果你不救她,我一把火烧了你这小屋,园子里珍贵的药草盆栽,还有我们俩,一起给你陪葬!”
忘机先生瞪大了眼,显然烧药草的恐吓有用。
“她的伤不是小伤啊,哪有这么便宜就救她的,你求我啊!”
话才说完,只见身前这个俊美健朗的孩子拽起衣摆,双膝一弯,跪在泥地上。
苏晓溪的眼泪随着滚落下来,碎得一地。
“不要!”她跌在地上,挡在他身前。
他绝然地拨开满脸是泪的苏晓溪,模样那么跋扈,那么深情。
“步天行这一生只跪过爹娘、跪过步家的祖宗,如果你肯救晓溪,我愿意求你,求你救她。”朗声说完,真的弯下腰去。
忘机先生赶紧跳开。
“我又没叫你磕头,你这小子存心不良要折我的寿!唉,算了,叫你求我是我自己笨,早该知道,你连毒药都吃,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步寒波是个打死不屈的硬骨头,怎么有你这种孙子,进来吧,进来吧。”其实步天行找到他的忘机小筑,他便打算救人了,只是胡闹过了头,无法收场。
“你认识我爷爷?”
步天行微惊,扶着晓溪,慢慢站起身来、不堪心神激动的苏晓溪,才站起来,就昏了过去。
忘机先生推门而入,口里说着:
“九灵沉香丸就是我配给他的,你爹步可风小时候,我还抱过呢!论辈份,你得喊我一声大伯公……”
步天行抱起晓溪,打断忘机先生的话:“大伯公,晓溪昏倒了!”
“急什么?把她放下吧。”他指着一旁的竹床,又道:“你还是叫我忘机先生吧,‘大伯公’可真难听……步寒波死得早,将来地下见了面,他才是前辈呢!”
步天行伏在床边,抚着晓溪的脸,急得心跳似擂鼓,正待再次催促,却见忘机先生走近,态度专注沉着,与方才古怪轻浮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为苏晓溪诊了脉,又仔细看了脸色还有眼睛、手臂、指尖,然后从木柜里取出一只绿磁瓶,倒出一丸黑色药丸让苏晓溪服下,然后取来金针与多种药粉,每一种金针沾不同的药粉,扎在不同的穴位,又拿来浅褐色盘香点上,霎时满室清芬,有如仙境。
昏迷的苏晓溪闻到香味,气息逐渐恢复。
三刻之后,穴上金针全变成深紫色,忘机先生将金针小心取下,坐到桌前,将金针在烛火上过了过,再用布条仔细擦拭,—面喃喃自语道:
“奇怪……中原地界,哪里来的九心红莲……你得罪了什么厉害仇家,让人巴巴儿的老远拿来这种东西下毒……我看这姑娘心眼好,模样也好,一定是受你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