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她放下小可可去开门,一个穿着时髦、有点稚气的女子站在门外,门一开,她直挺挺的立在沈云珂眼前。
“咦?你是?”她问。
“请问你找谁?”沈云珂问。
“我找唐振,他还没回来?”
“还没有。”沈云珂摇摇头。
“喔……”她有些狐疑。“我替他买了些东西来。”
“请进。”沈云珂像个女主人,请她进来。
她费力的把手上提的一大包东西放在桌上,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坐在沙发椅上,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桌上的袋子斜斜倒了,里面的东西露在沈云珂眼前,面包、鸡蛋、水果……那女子又伸出手检视了袋子里面的东西。
“我又忘了帮他买内裤了……真是健忘……”这句话叽哩咕噜的,像是说给沈云珂听,又像是自言自语的一句牢骚。
嗯?沈云珂虽然常常和唐振一起整理家务、一起做饭,却好像还没帮唐振买过……
她困难的咽了口口水,脑里一片混乱。
“云珂,你来了?”
一个声音把沈云珂吓得跳了起来。是唐振,出现的真是时候。
“岱儿?怎么你也来了?”唐振惊讶地说。两个女人同时将视线停在他身上。
“我帮你买了些东西。”岱儿娇笑着,从袋子里翻出一张CD唱片,走过去挽着他。“你看……上次你说喜欢的……马友友演奏专辑。”
沈云珂静静拿了钥匙,转身就走,唐振叫不住她,追了出去。
“怎么了?”在车门边,他抓住她的手。“这么快走,你还没跟我说你来是什么事?”
“没事,我本来是要跟你说,我拿到毕业证书了。”她摇摇头。
“毕业证书?”
“不是……我是说,我要回林家一趟……”她又摇头。
“回林家?”他很惊讶。
“回林家……浚伟说,要我回林家去……”
“为什么?”他叫起来,一头雾水。沈云珂没把事情说清楚。“云珂,你在说什么?”
她深吸了口气,慢慢地说:“可能……你也需要一点时间,把以前的感情了断一下……我走了。”
“云珂。”他叫她。
屋里的岱儿也叫他。
“唐振。”
他回头,沈云珂坐进驾驶座,驱车离开。
岱儿慢慢走了过来。
“她是谁?”
“你跟她说了什么?”他问。
“我……什么都没说啊……”她很无辜的表情,又问:“她是谁?”
唐振不回答,走进客厅,桌上一副家里的钥匙,是他交给沈云珂的,旁边还有一个纸筒,他拆开,是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那为什么还说要回林家?”他想。
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岱儿凑过去看了看他手上那张纸,皱了皱眉很认真地问:
“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幼稚园老师啊?”她说,骨碌着一双眼睛看着唐振,又狡黠地问:“你说她漂亮还是我漂亮?”
“你怎么忽然来了?”唐振慢慢回过神,收拾好情绪问。
“你托我们买的东西,都帮你带来了,哪!”她指着桌上两大包印着绿字的白色大塑胶袋。“很重耶,连一句谢谢也没有。”
下班前一堆同事说要去大卖场买东西,唐振写了一张纸条,请同事帮他带些日用品回来。
“没有买齐,洗碗精没有你指定的很环保的那一种。”岱儿说,从皮包里拿出一张纸条和一些零钱塞给他。
唐振把纸条摊开来看,十几样物品名称都划上红线,洗碗精和内裤则用圆圈圈起来了。
“李家文呢?”他记得是把事情托他的。
“课长在卖场接到电话,说女儿发烧,进了急诊室,他就先回去了。”岱儿说,走到桌前把刚刚那杯水喝完。“算了,我喝了一杯水,而且还害你们俩吵架,也不算做白工了。”
这话有玄机,唐振狐疑地看着她。
“我走了,你不必送我。”她放下水杯拿起背包,取笑地说:“也不要追来哦。”
唐振送她到门边,岱儿回过头来,坏坏地笑,但还是没说什么。
☆☆☆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后,岱儿搬张椅子坐在唐振办公桌旁。等和唐振洽公的人离去了,她小小声的问:
“副理还没吃饭啊?”
“正要去吃。你吃过了?”
“嗯。”她点点头,看着唐振收拾桌子,又试探地问:“你和幼稚园老师和好了没有?”
“有什么话赶快说。”唐振看着她,知道一定有问题。
“好吧,神父,我要告解。”她笑,见唐振一脸严肃,很没意思的接下去:“她误会了……”
“误会了?你跟她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岱儿现在在唐振面前反而不好意思再说一次。
“……哎呀,反正你赶快去跟她说啦……我们,我们没有什么……”她说完,站起来就跑,在门边又补充一句:“副理,我向你告解过了,你一定不可以扣我的业绩奖金哦。”
都是一些最佳损友。如果她不是女人,他肯定冲出去扁她一顿。
唐振看着她走远,拿起电话拨到幼稚园。
“喂,请找辫子老师。”
“我们今天小朋友远足耶,老师全部都出去了喔,你要不要留个话?”
“不用了,我改天再打。”
等第二天唐振得了空再拨去幼稚园时,得到的答案却是——
辫子老师请假一个礼拜。
第九章
沈云珂和林浚伟一起去接机。当林老太太从一个一个入境旅客中出现在沈云珂引领张望的眼睛里时,沈云珂居然难过起来。
林老太太好瘦。
她的病,比沈云珂想像的要沉重多了。
她的婆婆是一个福态的女人,尤其当她穿着改良式旗袍,披件白色镂空披肩,再加上手腕上那翠绿的玉镯子,举手投足之间,尽是牡丹花般的富贵气。现在她瘦伶伶的慢慢走来,略略佝偻着背,靠近了更看清楚她削瘦的脸颊,深褐色的眼圈,哪里还想像得到她原来的样子呢。才几年工夫啊……
“妈。”林浚伟赶上去,接过她的行李推车。“累吗?”
林老太太摇摇头。“浚江呢?”
“我让他在公司待着。”
“喔。”她没再说什么,伸出手握住走向自己的沈云珂。“来,妈看看。”林老太太怜爱地细细打量了她后,高兴地说,声音并不是很有元气:“唷,变了好多,晒黑了点……而且看起来开朗多了,就是这一头教人羡慕的头发没变。”
“孩子们呢?”沈云珂笑,搭着她的肩。
“都到晓榆家去了。唉,我总想着回来看看。”
“你该放假了,哪有这么辛苦的女乃女乃呢。”沈云珂笑。这段话,还是一个做媳妇儿说的。
“大家都辛苦,一家人要住在一起才是幸福的事。”她说,话里很有感叹的意味。
“先走吧,你们婆媳俩要叙旧,总得先回家吧。”林浚伟说。三个人热切的闲聊着,往停车场去。
“哇,连南部也变得这么多啊……”回家的路上,林老太太望着窗外幽幽地说,满眼都是思乡情绪。年纪大,禁不起奔波,有好多年没回国了。
“是啊,不只台湾,现在啊,整个世界都在快速运转……”林浚伟笑。
回到林家,沈云珂扶着林老太太进门,她必须努力的不想手里这精瘦的手臂,才能忍住眼泪。
“云珂已经帮你把以前的房间整理好了,你先休息一下吧,坐了这么久的飞机。”林浚伟提着行李进来,开朗地说。
“嗯,真的很累。”
林老太太点点头,在屋里略略走走看看。
“云珂还是一样会理家,上上下下弄得这么干净……”她一直都是这么喜欢沈云珂,就是可惜,她知道林浚伟并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