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表格笼牢似的囚禁着一堆文字:沈云珂,二十七岁,国立X大幼教系毕业,身高约一六O,体型略瘦……
午后的公园冷冷清清,刚刚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雨一停沈云珂便急急往附近社区公园里去,手里提着一个小纸袋,不太悠闲的在公园里散步,或者更恰当一点说,她其实有点心急。巡遍了公园一无所获,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喷水池边。
“嗨,你也来散步?”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是在向她招呼,沈云珂转头往声音来处看去,笑容也在同时绽放开来。
一只米黄色、比两个巴掌大一点的小狈一看到沈云珂全身都动起来了,不停的蹬起它的前腿,冲着沈云珂摇尾巴,一下子奔到她脚边来。
“嗨!你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不到你。”她高兴的蹲下来,抚着它身上柔软的毛。“你变得好干净哦。”
小狈颈项上有一条皮带,皮带的另一端是一只大手,顺着大手看上去是一张俊逸昂然的面孔。
“嗨!原来是你。”沈云珂笑。
唐振蹲下来和她面对面,也伸手抚着小狈。“你们俩认识啊?”
“是啊,我喂它吃过几次东西,它就把我当成好朋友了。”沈云珂笑,手仍抚着小狈的颈项,任由它舌忝弄自己的衣服、手指、长发,更不在乎小狈的前腿踏在她的膝盖上。“这是你的狗吗?”
“不是,有一回我来附近找朋友,无意中发现它,这么小就到处流浪,怪可怜的,我就把它带回去了。”唐振笑着说,然后又问:“是你的狗吗?”
“不,我也是在这里发现它的……喔,对了,这里有一些面包和罐头,你带回去给它吃。”沈云珂说,将手上的纸袋递给唐振。
他们在喷水池边的椅于上落坐,沈云珂疼爱地抱着小狈,小狈儿好奇地在她身上闻嗅,有时把头埋进沈云珂发间。她问了好多关于它的事情,唐振—一的说明了,他有趣的措词把沈云珂逗得呵呵笑,她很少这么高兴的。
“你把它照顾得真好……它叫什么名字?”沈云珂问。
“我叫它可可,你这么喜欢它,给你好了……”他笑。
“不行……我不能养狗……”因为林浚伟不喜欢狗。
“为什么?你家很大啊。”
“呢……我……”
“没关系,欢迎你到我家来看它。”唐振说。
“嗯……我该回去了。”她说,把怀里的小狈还给他。
“也对,看起来可能又快下雨了。”唐振说,也站起来。
“可可就麻烦你照顾了。”她起身。
唐振笑。眼前的沈云珂果然和第一次看到的非常不一样,身上一件直筒的白色家居裙装,看起来优雅沉静,言谈有些拘谨。
“我会连同你的份一起照顾的。”
她嫣然一笑,转身离去。
“云珂。”唐振在她踏步之前叫住了她。“还有机会见到你,对不对?”
“我也不知道……”她说完转身离去。
天空飘下毛毛雨,唐振在雨里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却叨念着;一定会再见面的。
沈云珂躺在床上,心灵却穿过黑夜,穿过天花板,直接来到公园,喷水池、小可可,还有高大俊逸的唐振。
唐振?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风度翩翩的,从这两次见面感觉起来,是个温柔的人哦。他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对待陌生如她都是这么温和儒雅,何况是自己心爱的女人,真好。
她带着一点羡慕慢慢入睡,耳边却似乎一直响着他的声音,唤她的名字:云珂……云珂……
可以……再见到他吗?
可以,当然可以。
在“转角”——一家卖商业简餐的餐厅。
沈云珂早上到书局逛了逛,想吃过午餐再去买菜,没想到又遇到唐振。他邀她同坐,她欣然答应,两人像老朋友一样很快就聊起来。
听到他每天都会来这里吃午餐,沈云珂有意无意的每天中午来到这家店,真的总会遇到他,总会一起吃饭。愉快的言谈之间,林浚伟变成她服务于大公司的男朋友,谈他的工作、性格。沈云珂虽然不懂林浚伟的公事,可是对他的性格却还算了解,例如:他稳扎稳打不喜花招,喜欢聪明诚恳的人。
对唐振而言,这些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可是他还是见到了林浚伟。
第五天唐振没有出现在“转角”,午餐时间他正在磊达公司会议室里讨论订单的事。
然后,在沈云珂的世界里他就仿佛消失了一样。
多一个人,少一个人,生活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差别,沈云珂一样每天深居简出,买菜做饭,整理家务,偶尔林浚伟会问她一点事情,或者她问他一点事情。
“今天比较晚回来。”已经八点了,她等他回来,一桌子菜都还没动过呢。
“是啊,临时有客户南下,陪他们参观工厂后又请他们吃饭。”他简单地说。
“喔。”她点点头,将桌上的东西一盘一盘又收进冰箱。
有时她会忽然想起,向庄喜君打听一定可以找到唐振的,可是,她不能这么做。除了林浚伟之外,她必须和任何一个男子保持适当的距离。
于是对沈云珂来说,唐振只能是一次偶然,就像偶然在路上与人擦肩而过,偶然在公园里发现了小可可,偶然遇到了一场大雨,偶然的被困在画廊里。生命里会有多少偶然?唐振只是其中之一。
她站在画廊走道的玻璃窗边,看着泼辣的雨,听着泼辣的雨声,冷气房教人难以抵挡的寒凉让她解开系在发梢的发夹,长发在身后松散开来,似乎可以为她多保留一点温度。
“云珂……”一个熟悉的声音,把她从沉沉的思绪里惊醒,她回过神,发现那是她生命里一次深刻的偶然,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现。“冷吗?”
说话的同时,一件外套已然覆在肩上,衣服上有他的体温、他的味道。
“没带伞?”唐振热切地笑着说。
她摇摇头。“我的伞放在门口的伞架上,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呢,真是缺德的人。”
“没关系……”沈云珂无奈地笑笑。“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没上班吗?”
“我今天休假。”
“喔。衣服……你自己穿着吧。”她说,正要从肩上拿下外套,唐振已经把手按在她手上了。
“你穿着,我一个大男人不会怎么样,倒是你,手这么凉,也许一会儿就感冒了。”他看着她说。
沈云珂顺从的将手套进衣袖里,不着痕迹的挣开他温热的大手。
唐振开始说起他关于雨的回忆,提到有一年他的大哥载着小孩在雨里出了车祸。
“好几年过去了,孩子还是畏畏缩缩的,上一年级了还是常尿床。”他说,有点好笑也有点无奈。
“他的心里一定还有很大的阴影,要让他自己慢慢面对,急不得的,关心和陪伴很重要,例如尿床的时候要婉转的告诉他,和他一起洗床单……”沈云珂认真地说,似乎小孩的家长就在她面前。
“嗯,不愧是国立大学幼教系毕业的,我要把你的看法跟我大嫂说去,她缺乏耐性,老是打那孩子。”
“咦?你怎么知道我读的是幼教?”沈云珂睁大眼睛问。
“你自己说过的,你忘了?”唐振掩饰他的谎言,他说了多少个谎了?“我看这场雨不会太快停,我去开车来好了,你在这里等我。”
“不行,雨太大,会淋湿的……”沈云珂说,可是唐振已经跑步离开了。
五分钟后,一部银色CEFIRO停在画廊门口,唐振撑着伞下车,沈云珂在一些人羡慕的目光中由唐振扶着坐进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