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我回过神来,大惊跳起,直挺挺坐在床板上。
我……天啊!我昨晚居然没回去,和李重山一起……一起宿娼!
“怎么啦?”那姑娘拧了长巾递过来,我胡乱擦了脸、颈子,然后发现自己居然只穿着中衣。
毁了!身分曝光了。
敝不得月老说喝酒误事,我就是一个血淋淋的例子,活生生的现世报。
“睡得好吗?”李重山在门边。手搭着门框坏坏的笑。
“还不错!”我愠道,这厮把我骗来这里做什么?
他“哈”了一声,嘻皮笑脸的走过来,道:
“软玉温香的,果然好,没想到杜文举扮猪吃老虎,表面看来道貌岸然,身边却藏着这么娇美的小泵娘,居然把我表舅也骗过去了。”
“杜大哥什么都不知道!”我辩解,不许他轻蔑文举。
他笑,笑得让我觉得生气,他到底是怎么发现我是女人的。
“我知道你非常喜欢他,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也要帮我。”
“哼,说得好听,你也喜欢江绿瑶,所以找我狼狈为奸?”
“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就不相信你心里一点打算也没有。不如我们联手,胜算还要大一点。”
没想到李重山这么小人,我怎么可能帮着他对付文举。这家伙自以为聪明,事实上脑子有问题。
“你要怎么做?”
“把杜文举弄出江府。”他道,我不明所以。“怎么做你不必烦心,到时只要你在他身边敲边鼓就成了。”
“如果我不答应你呢?”
“到时候……你就知道。”没有答案,只有阴险的冷笑,我也不在乎他玩什么把戏。他以为谈好说定了,放我回去。
我们一起回到江府,江敖生的大小夫人还有江绿瑶都在花园里晒太阳,文举也在,原来和大夫人有悦有笑的下棋,见到我立刻板起了脸。
他生我的气了?
李重山朝我挤眉弄眼,我知道他叫我把文举支开,于是装模作样的惊道:
“李公子,你的眼睛怎么了?”
“没有啊。”李重山莫名其妙。
其他人这时都转过头去看他,我暗中施了法,他的眼睛立时红肿得像猪鼻子,二夫人见了惊讶不已:
“重山呀,我的儿,怎么眼睛忽然发这毛病啊!快快,找人请大夫!”
场面经她一番呼天抢地,早失去了控制,底下书僮、丫头七手八脚的搀着李重山,把他架离现场,大夫人也道:
“小心点儿,先给点冰水敷着,赶快去把宋大夫请来。”
好了,棋也下不下去了,大夫人离开,江绿瑶也没理由再待花园。她甜甜一笑,向杜文举福了一福才离开,屋里就只剩下我和文举。
“你昨晚去了哪里?”他问,有点凶。
“我和李重山在一起……打鼓了,宵禁不能回来。”我道。
“你和我闹气,居然出去一个晚上不回来?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你知不知道我急死了?你居然和他在一起!”他真的生气了,胀红着脸。“你喝酒了?”他又叫,显然是闻到酒味了。
“他带我去东回三曲玩儿……”我道,装无辜也不能教文举少生点气,他甩着袖子说不出话来,绕了一圈又站在我面前。
“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他道,一副气结的样子。
我没话说。
“你一个女孩子家,半夜跟李公子在外面鬼混,还,还……”
他说不下去了,不知道是气得结巴还是怎么样。
“我没有做什么啊!”我替自己辩解,不让文举误会我。
“你还要做什么?你怎么不学学江姑娘,多用点时间……”
这话由他口里说出来就像拿把刀子捅了我一下,痛得我全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够了!”我叫着打断他。
他愣着看我。
“我知道我比不上她,可我也不想和她一样。如果,你觉得她好,就……就随便你好了,不要叫我跟她学!”
我的话像一阵猛浪,把争执冲激到最高点。
“小桃。”对峙了一会儿,他平静下来,轻声喊我。
可是我不平静,我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以前紫樱姐姐责备我时,我也不曾觉得这么委屈。
“小桃……”他又喊我。我望着他,伤心极了,扭头就走,不管他怎么叫我,我都不肯回头。
我闷着头走,文举居然没来追来,他惹我伤心居然还不理我。不只文举,江府忙上忙下的那些人也都不理我。
我很没意思的到处乱逛,大厅旁边有个小厮正站着打盹,大概是负责传话的吧,看他痴呆的样子就有气。
“喂,老爷叫你哪。”我拍他肩头,大叫。
丙然这人惊醒了,一个劲儿冲进大厅。“是,老爷,什么事儿?”
“蠢奴才,谁叫你来着!”厅里的江敖生大骂。
我想往别的地方去,头顶上有人说话了。
“冤有头,债有主,你心里不舒服也不能找不相干的人出气啊!”是黑童,坐在树上。
“你怎么也来了?”我道,一跃上树。
“我去替你教训他!”他忽然冒出这句话,而我居然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急着叫:“你敢!”
虽然武当山一别,有许久没见再到他,可是现在心情坏透了,所以也没有好脸色给他看。
“那直接去找江绿瑶也行,你不方便我替你出面,坏了她的清白,她就不能和杜文举成亲了。”
他说得很轻松,我想他也不是当真的,但还是狠狠斜了他一眼。因为知道这些事,表示他一直跟踪我。
“老是想这些伤天害理的主意,不担心遭天谴?”
“我是为了你。”
“不必。”
“想这么多做什么?难道你还想修成正果?”他不怀好意的道。
这死蛇,多嘴的跟屁虫。正想把他骂一顿,忽然园里有女子对话。
“小姐,老爷请你到厅上去。”
“什么事?”是江绿瑶的声音。
“听说是要你见董大人”
“别再跟着我。”我向黑童丢下一句话,跃下树来循声找去,正好看到江绿瑶让丫头扶着从房里出来。
等她们走远,我无目的的穿墙走进她房间,一个普通女子的房间,淡雅的檀香扑鼻,很是舒服,她房里有书卷气又有闺阁气,墙上挂着一副对联,写着我不太懂意思的诗句,笔迹秀丽,大概是出自江绿瑶之手。
她是有几分才气吧,她能写诗、作对子,能和诗人才子一起酬醉唱和,所以文举选她。
如果我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住在这样普通的房间,衣服有人每天黛了香,晨起在妆台铜镜前有人服侍梳妆,有人教我读书写字……那我大概也会像江绿瑶那样行止优雅,知书达礼,让人倾心仰慕吧。
可惜,我不是普通的女子,没有人教我读书写字,没有人服侍我梳妆打扮,没有人担心我的终身大事,没有人在意我心里喜欢谁……
我一件一件拣选江绿瑶的衣装,莫名其妙的羡慕起一个凡间女子来。她的衣服真人时,红的绿的紫的黄的,最流行的坎肩、披帛,茜草染红的石榴裙……
我有多久没打扮过了?
我穿下山的衣服,被我收在绣囊里,我把它们变回原来的大小,就着镜台打扮起来。
我很没趣的一面哼哼唱唱,一面梳理停当,坐在镜前看着自己,好熟悉,好舒服的感觉。
“镜子里的人,才是我啊!”
我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我自己了?先是扮乞丐,现在又是个公子装束,真是折磨人……正想好好欣赏自己,一声惊叫把我吓住了!门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小丫头。
“小姐,小姐,你房里有人!”她叫,江绿瑶跟着也进来了。她不是去看董大人吗?这么快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