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他是真的慌了。“就为了一张照片,我要付出失去你的代价?立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那不是过去,是现在。你想她,你告诉我你爱我,可是在我们之间发生不愉快时,你还是拿着照片想她……”她还是说得很慢,同时深深吸着气,若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哭,会让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可是说到后面,实在难再压抑激动。
“我没有。”他辩解。
立晴觉得眼前一片黑,此时虚弱的身体无法承受这样激烈的交战,她扶着门框,准备回到房里,他却以为她放弃沟通,心急的抢过去粗鲁的紧箍着她的双臂。
“放手!”她叫道。
“不!”他也叫着,他从来不曾这样失控过。
“你放手,弄痛我了。”她挣扎,眼泪成串落至唇边。
“对不起。”他这才想起昨天她还苍白的躺在病床上,他放松手劲,擦掉她的泪。“别哭,你刚刚动手术,身体很虚。”
他手劲一松,她立刻乏力的软倒,他很快的扶住她,将她按在自己怀里。“对不起,对不起。”
伏在他坚实的胸前,她强烈的希望自己别再交战,别再去探究他到底心里还有谁,此时才深刻明白,什么叫“女人有依靠,就难克制软弱”。庭轩抱起她,小心的将她放在床上。“我下星期二就回来,你等我,等我回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时两个人都太激动了,再说下去,只是拿自己的痛苦刺伤对方。
她闭上眼,淡淡点了点头。
“我不放心你自己在家,我去打电话请妈来。”
“不要,我待会儿自己会回去。”
“好吧……但是千万别逞强,好吗?”庭轩离开时,交给她一个牛皮信封,而且一再嘱咐她注意身体,最好是回家去,让母亲照顾她。
下午她自己一个人回家去,杨妈妈帮她开的门。
“觉得好一点了吗?”杨妈妈关心的问。
“浑身都痛,妈,我很累,想睡一下。”
“好吧,多休息才好得快,吃饭时再叫你。”
立晴胡乱的回应,游魂似的走回自己的房间,带上门,倒在床上就糊里糊涂的睡着了。太早睡了,她半夜里就醒过来,本来想起来做点家事,忽然想到庭轩嘱咐过她“千万记得多休息”,于是她坐在桌前,百无聊赖的随意翻着一些以前的东西——一张加了护贝的粉彩画静静躺在抽屉里,那是上次在家养病时,她花了一整夜的时间画下来的,她细细的看着画,画里的庭轩也细细看着她,四目相对,她忽然笑了,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笑话一样。不想听到太多家人的询问,她一直等到大伙都外出了,才步出房门,厨房里留了她的早餐,白稀饭和她喜欢的菜脯蛋。
“你跟庭轩怎么了?”在她吃早餐时,杨妈妈走过来,看到女儿昨天的表现,联想到之前庭轩匆忙的来去,她肯定他们两个一定有事。
“妈,你别问了,有事我会跟你说的。”她静静的说。
杨妈妈不死心,昨天才看到报导,现在的婚姻,离婚的比结婚的还多。
“我们暂时没事。”她慢慢的说,看看母亲的表情,如果她知道她和庭轩原来就只是假结婚,恐怕连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连早饭也没吃完,害怕母亲再问长问短,她几乎是逃离娘家的。开着车不知不觉的又回到诊所,所有的东西都整齐的站在它们该在的岗位,卧房的棉被服贴的躺在床上。两天前就一直放在书桌边的那只行李箱不在了,和庭轩一起离开了,庭轩交给她的牛皮纸袋,静静地躺在桌上。
牛皮纸袋里是庭轩此行的详细行程,包括下榻饭店的地址电话、飞机航班、还有一些保单,寿险、医疗险,还有特地为此行买的巨额意外险,所有保单的受益人拦位填的全部都是她杨立晴,与被保险人关系:夫妻。
他们阴错阳差的成了夫妻,可是终究只是夫妻,和他共组家庭,共同生活,却终究不是他最爱的人。她心一阵痛,急急地抽掉这些思绪,不愿意再为了爱情心痛。她屏着息,随意的翻看保险条例与理赔方式,忽然之间,一股强烈的感触绕紧她的心口,庭轩虽然一直在她身边,而她却可能随时失去他。手机响了,她急忙的拿起来接听。是庭轩吗?“喂,杨小姐,那套万用卡……”是出版社打来催稿的。
“嗯……好……已经做好了,待会儿就去寄。”
收了线,心情随着慢慢下沉,回到自己桌前,从抽屉里拿出新的牛皮纸袋,写好地址,将画稿仔细的收进去,封好封口慢慢下楼去。
邮局柜台里的中年女子把挂号回条交给立晴,她的态度谦和,使立晴也扯动嘴角,微笑向她道谢。一出邮局大门,户外的热浪一波一波的随着车来车往向她冲撞,她一阵茫然,该上哪儿去呢?
“立晴。”
一个声音在喊她的同时,一个力量拍在她的右侧肩头上,她转过头向右边看去,觉得一阵晕眩,只是她不清楚是接近中午的燥热造成的,还是眼前这个人。熟悉的脸、熟悉的头发、熟悉的眼神。
“家扬?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有几分慌乱的避开了他的探询。
“来拿个邮件。”他说。
“喔。”
“我听说你离开译达了?”
“嗯。”
“一块吃午饭好吗?”
“好啊。”
一家他们以前常来的餐厅,立晴先点了一个火锅,附餐是梅子绿茶。
“两个菊花火锅,附餐梅子绿茶。”家扬向一旁的服务生说。没错,以前也都是这样,他不太在乎吃些什么,也不太想为了点菜伤脑筋,所以都是和立晴点一样,可是他却不直说“跟你吃一样”。
“最近好吗?”服务生收走了菜单,周家扬问。这句话,他不知道对着空气问过多少次。“还不错。”她笑,笑里有点修然,不知道他看出来了没有。
“离开译达,你现在做些什么?”他殷切的问,一直希望能有她的消息,只可惜他所知道的都只是从旁获得的二手资料。
“画卡片,说好听一点,苏活族,说难听点,不务正业。你呢?”她视线终于再度回到他的睑上,往事依旧清晰,只是似乎不再那么难以面对。
“你问的是工作,还是我?”他反问,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香烟。
“什么时候又开始抽烟了?”她记得他已经戒掉香烟好多年了。
“人……总会给自己找很多藉口,压力、情绪、还有……”他看着她。
“公共场所禁止吸烟,”立晴说。“而且,一根香烟会减少三分钟生命。”最后的“减少三分钟生命”,他们是一起说出来的。两人相视,笑了。
“怎么会想到去画卡片呢?”他放弃点烟的念头,服务生正好送来餐点,两个火锅摆在他俩中间,沙茶的香味把她因抑郁而睡着的食欲叫醒了,这才想到过去的二十四个小时里,自己几乎没吃过东西。她很专心的把饭跟火锅都吃完了,自己也吓了一跳,以前从没一口气吃下这么多的东西。
“嗯……”她沉吟了一会。本来想说句“说来话长”的,“说来话长”的背后有多少故事呢?眼前这个人曾是她绝对的唯一,为了他,她痛苦得差点死掉,可是现在,却坐在这里和他侃侃而谈。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她对庭轩的感觉也会一样的。经过生命里的大死大生,她应该学会珍惜现有的平静,别再进入爱情的浑水。
“嗯……说来话长。”她笑,过去还有提起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