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那太好了……”
“希望有用。我每天喝药,好生厌烦。”她巧笑道:“这些还要晒干了才行……”
“我叫人给你准备。”夏侯靖远抢在青阳前面说道。不过他并不希望白云痕恢复,似乎觉得柔弱的她更好掌握。“你不该玩得这么累,看你的气色……这么差。”他不悦的望了夏侯青阳一眼。
“没关系的,有青阳陪着我……”白云痕道,也回头望了青阳一眼。
“休息一下吧。”夏侯靖远道。
“可是我还要晒药……”
“让小丫头去帮你做就行了。”夏侯靖远说完,吩咐一旁伺候的小丫头扶着白云痕回房休息。待她们走后,夏侯靖远说道:
“我跟爹说过了,他希望你能到广州去。”
“去广州干什么?”夏侯青阳讶然。
“当然是去当分舵主喽。”夏侯靖远笑道。
“你居然打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云儿现在武功尽失,我绝对不会离开她的,如果要走,我也会带她走。”
“她有伤,舟车劳顿的,恐怕身子担不了。”
夏侯青阳顿了一顿。她的身子的确担不了,方才只走了那么点路就昏倒了,哪里能随他奔波到广州……
“你都算计好了,是不是?”他质问道。
夏侯靖远哈哈一笑,道:“我惟一失算的,是让你轻易找到云姑娘,不过,把你弄走也是一样的。在爹面前,你赢不了我。”
夏侯青阳性格耿直淡泊,想法与父亲总是不对盘;而靖远谋虑深远,野心勃勃,武功又得夏侯贯天亲传,三个兄弟当中,他被夏侯贯天视为最能继承帮内大业的人,加上他年事已高,对靖远的提议总是采纳的多,所以两人要是真的斗上了,只怕青阳还是斗不过靖远。
“可惜的是,感情却不是可以算计得到的。”夏侯青阳丢下话,掉头离开。
***
白云痕服用自己调制的药方,果然身子慢慢好多了,也不再需要每天喝牛鹤仙的药汤,更不再动不动就昏倒。
一个清爽的晨间,夏侯青阳来到海棠居,和三、四个丫头上上下下,就是找不到白云痕,他走到庭中,正心慌意乱,忽然听得白云痕喊他:
“青阳,我在这里。”
夏侯青阳抬头一看,见白云痕居然在屋顶上笑着同他挥手。夏侯青阳松了口气,跟着跃上屋顶,在她身边坐下。
“你怎么上来的?”他笑。
“早上看到一只鸟儿好漂亮,追着追着,见它飞了起来,我提气一跃就上来了。”白云痕精神的笑道。她本性活泼,失去记忆令她扫除了心中阴霾,加上身体慢慢康复,整个人越发灵动,神采飞扬。
“鸟儿抓到没有?”
“没有。”白云痕笑道。
“看来你的武功快恢复了。怎么不下去,一直待在这儿?”
“这里好风、好云、好天……好看啊!”她笑,不愿意说自己上得来,却不敢下去。
她不说,夏侯青阳当然也料想得到。
“来,我带你下去。”
说完,他搂着她的腰,白云痕却顽皮的轻轻挣开,斜坡似的屋顶,哪能让她这样玩闹,果然脚下一个不稳,摔将下去。
白云痕惊叫一声,夏侯青阳双脚倒挂金钩似的勾住屋檐,伸手一探,稳稳拉住她,接着向上一抛,白云痕飞身而起,她“哇”的一声绽开笑颜。夏侯青阳翻身一跃,打横抱住了她,翩然落地。
这一下她又是害怕,又是喜欢,心里扑通跳个不停。两人对望了一会儿,白云痕笑绽如花,青阳看得痴了,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她的笑语。
白云痕让他看得有些窘,便缓缓松开勾着他颈子的手,道:“我要去看看我晒的药草……”
“我陪你去。”夏侯青阳轻轻将她放下来,两人慢慢分开,却仍是望着对方。
白云痕的药草就晒在一旁,他二人沉浸在忘情的注视里,直到白云痕碰翻了晾着的药,这才回过神来,她赧颜一笑,静静蹲下来捡拾。
夏侯青阳也蹲下来帮忙捡拾,然后再把架子放好。
秋风萧萧,刮得落叶满地打滚,几片半枯黄叶滚到白云痕脚边,她拾起一片,放在手心。
“怎么不起来?”夏侯青阳回头见她仍是蹲着,走过去扶起她,问道:“不舒服吗?”
白云痕慢慢站起,深彻心髓的疼像忽来的狂风骤雨,打湿她温煦的心。她两行清泪潸潸滑落,就滴在手心那片半枯叶片上。
“云儿!”夏侯青阳一惊,忽见她手心那片枯叶上刻了一字,刻痕的部分干了、透了,破破碎碎的一个“鸿”字镂在叶上,几乎要随着秋风不知去向。
她将叶片捧在心上,悲伤说道:
“青阳,你知道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为什么落泪、为什么心疼,她真的不明白,跟“鸿”有关吗?他是一件事,还是一个人?
“你慢慢会想起来的,你慢慢会想起来的……”他拭去她的泪水,将她拥入怀里,紧紧、紧紧的抱着。忘情丹的药效会退去,只是,她满心都是虞胜雪的影子,都是沈断鸿,如果她想起了他们,心里还能容得下他吗?
他忽然捧着她的脸,深深吻住她,舌尖有她咸咸的泪水,他一尝便醉了,痴痴狂狂。
“云儿,我们成亲,好不?我绝不让你离开我,就算你想起了什么……”
听到他的话,白云痕更是惶惑不已,她紧紧偎倚在他怀中,似乎这是悲伤的她惟一的去处——
这样的心痛,让她对过去未知的记忆害怕、迟疑。
她会想起什么呢?想起来的事情,会让自己离开他吗?如果是这样,那她宁可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
夏侯遥光和夏侯靖远一起到了海棠居,老远就见到青阳拥着白云痕,夏侯靖远冲动的想过去拆散他们,夏侯遥光一下按住他的肩头。
“靖远,云姑娘的选择已经很清楚了,自己兄弟,别再为难青阳。”
甭鸿绝意痴心无痕
踏月从沈断鸿房里出来,在门口与逐星碰个正着。
“断鸿不在房里?”他问。
“没有。”她道。
两人同时回头望向房内,踏月为他准备的女装,依旧搁在桌上,动也没动过。
栖云谷里轻风翦翦,冷月寂寂,秋风吹瘦飞瀑,夜露平添旧愁。
沈断鸿独立月下,摺扇轻摇,鬓发微扬,像一株深谷苍松,尽避俊雅风流,却让人料不透在想些什么。
逐星、资踏月在冷泉边找到了他,两人心头均是一震。他真的非常像虞胜雪,难道真如江湖术士所说,他是投错了胎?如今回想起来,这一切的机缘,究竟是巧合,还是注定?
沈断鸿知觉他们来了,合起摺扇,略略回过了头。
“断鸿,这么晚了,还不休息?”逐星道。
沈断鸿沉吟了一会儿,慢慢说道:“我想下山去找师父。”
逐星一惊,道:“你还想杀她报仇!你真的以为杀了她就能泯灭恩仇?”
沈断鸿望着前方,任凭心事起伏,只是沉默不语。毒伤好了之后,他连眼里的焕发也熄灭了。
“逐星大哥,踏月姐姐,”他沉着声,走到他俩跟前,道:“这十年来,断鸿身受两位大恩,只怕今生无以为报。”
“为什么这么说?你是公子的孩子,算起来也是我们的少主。云儿姑娘虽然任性,却也可怜,我们不和她争辩,就怕这些年委屈了你。”踏月慢慢说道。
“踏月姐姐,你和逐星大哥对我非常好,断鸿在这里绝不委屈,只是……断鸿这次出谷,便不再回来了。”他平静说道。
踏月望着他。她能明白断鸿所做的决定,他想下山找云儿姑娘,确定她是不是仍然好好的,也许找不着,但至少那可以成为流浪的目标。栖云谷是个伤心的地方,她不也希望云儿姑娘别再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