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凡,送我回家,谢谢!”我提出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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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家,我便一路这样喊着进门。“爸!米瑟夫!爸!米瑟夫!爸!”
喊到这里,便见米瑟夫急急地跑下楼来,直示意着我别喊。
“你爸才睡,别吵了!”他说。
“米……瑟……夫……”我轻喊着他的名字,便上前去抱着他哭起来了,“他……他……为什么……”
米瑟夫却一言不发,不再像以前那样,模模我的头。告诉我一切没事的。
我知道,这一次,谁也不能说“没事了”。
“告诉我,”我却不甘心,不想放弃。“一定还有办法的,米瑟夫,你是最厉害的,你一定知道,一定想得到……”我连说了三个“一定”,为的也只是想压抑住自己那真心想着“不一定”的恐惧。
米瑟夫还是没说话,我只好仰起头来哀求他:“米瑟夫,你不要不说话,这样我会更害怕的。我知道是我害的,可是,米瑟夫,你骂我呀!别什么都不说,我不想他死啊!”
米瑟夫听了,这才轻轻地说出一句话。“我也……不想他死啊!”
说着这话的时候,我竟然看见米瑟夫的眼角,有泪。
这使我方寸大乱了。“米瑟夫……”
“先找到他,”米瑟夫终于说了。“别让他再变成媒体的焦点,这其实很容易摆平,可是,就怕他想寻死路,一再地接案子,一再地让自己曝光。这样,就是总统来说情也活不成的。”
我马上擦了擦眼泪,告诉米瑟夫。“那!快点请人去找啊我也去找,我们还可以……”
而当我接触到米瑟夫那绝望的表情时,我的喉咙一时梗着什么似地,说不出话来了。
半晌,他才把绝望的理由告诉我。“他放了话,接任何案子,杀任何人,但要是有人胆敢追查他的行踪,杀无赦,就是……就是‘范馆子’的人也是一样,既不要过去,也不要未来。最多他一命赔‘范馆子’的人一命,以报范建成的养育之恩。”
我不敢相信,他豁出去了,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米瑟夫接着解释着,“所以,不是‘范馆子’的人跟踪他,命就没了;而‘范馆子’的人跟踪他,却是两个人同葬。”
这是威胁吗?恐吓吗?我不懂,为什么他连让人关心的机会也不给?非要和爱他的人如此苦苦相折磨呢?
“米瑟夫,”我焦虑地问:“他还会杀人吗?他还要杀人吗?”
米瑟夫却回答我,“也许就像你们中国人说的,这是一种宿命吧!”
什么宿命?我不相信一直以来,我只相信人的意志力才是最大的主宰。宿命,不过是那些意志力薄弱的人,拿来为挫折作挡箭牌的名词罢了。
世辉,惯于沉默的他,为何又再次将自己推进那种亡命的日子里?是什么让他放弃安身立命的梦想了?
我想到这里,下意识地落寞了。
我沉重地问米瑟夫,“是我害的吗?米瑟夫,是不是我……不该骂他混蛋?米瑟夫……我不是故意的,可是……他也不应该和戴咏芳……”
米瑟夫用锐利的眼光看着我,慎重地问:“他和她怎么样?谁告诉你的?心宇。”
“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至少该对她负责,不管是真心与否,米瑟夫。”我说。
“这就是你的想法,你逃避他的理由!”他似是恍然大悟地问我。
我绝望地垂下头。
“既然如此,”米瑟夫说:“你还担心他的安危做什么呢?这是戴咏芳的责任了,不是吗?”
我听了这话,一惊。
我对他没有责任了!这话让我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
米瑟夫又紧接着说:“不用插手这件事了,既然……”
“可是我爱他啊!”我盯着米瑟夫,把这话说了出来。“就是爱他,怎么办呢?”
米瑟夫摇头。“不,你不爱他,你甚至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连选择的机会也不给他,就把他推给戴咏芳了,你让他彻底以为你不爱他了。”
“米瑟夫……我只是太难过,太伤心了……”我求他。“不要不管我,米瑟夫。”
他这才拍拍我的肩,“你先上去休息,让我和大家商量一下。还有,记得别给你老爸知道,别让他担心。”
我点点头。
这一天起,我开始失眠。每次合上双眼,就看见躺在血泊里的世辉,慌得我心跳加速,猛然一阵抽痛。
第三天,新闻报导说,今夏的第一个台风已接近本岛,并继续以缓慢的速度行进,风力逐渐增强。
“今天凌晨五点,位于高县XX乡的李忠仁乡镇代表居所,发生一件凶杀案,死者……”新闻主播用忧心忡忡的口气报导着,“疑是昨日XX三温暖案,同一人所为。”
我听了,震了一下。
他如此折磨着我!
第四天,豪情KTV酒店凶杀案。
台风的行进加速,海上台风警报发布了。
第五天,十全大楼凶杀案。
陆上台风警报发布。
警方决定成立专案小组,缉捕这个“令人发指”的凶嫌——徐世辉。
米瑟夫每天忙得灰头土脸,到处打听他的行踪,他不再管他的威胁。
他说:“不能任由他这么下去了,他惹火黑白两道,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听了这句话,心都碎了。
第六天,台风正式登陆,米瑟夫终于打听到消息。
他安排了人去和世辉交易。
时间是半夜三点,地点是市郊外的一幢别墅。
对象是,一个毒贩。外国人,会说中文的外国人。
当米瑟夫作出这个决定时,我一度反对,因为,要是世辉错手把米瑟夫杀了那这个遗憾,谁能弥补?
可是米瑟夫不愿意别人冒这个险。
我于是意气地问他:“那为什么不是‘女毒贩’?不是别人。”我强调。
米瑟夫捏捏我的鼻子。“别为我担心,你知道我不是省油的灯。”
“那……”我问他:“你准备……怎么做?”
“把他弄到国外去。”他简单地说。
“有机会吗?”我忧心地问:“现在外面风声那么紧。”
米瑟夫告诉我,“机会总是试出来的,不是吗?我怕的是他不肯走。”
狂风骤雨。
这是混乱的一天,街上的行道树歪歪斜斜地躺着,旗帜、招牌、树枝、树叶,满地凌乱地散着。
我们冒着危险上山,几番落石滚下来,险象环生。风击打着车窗,令人不免对大自然的力量胆战心惊。
而米瑟夫却反而一脸轻松自若。
“好极了。”他说。
我在车里晃得头都晕了,而他却“好极了”?
我不解其所以。
“这台风造成的损害愈大,就愈能分散警力。心宇,你知道吗?”这是自我回家后,第一次从米瑟夫的脸上看见笑容。
这笑感染了我,也教我的心不觉放松了些。
“心宇,”他突然接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爱里有宽容,你明白吗?”
我看了他一下,似了解又似不了解。
“既然你不能说服自己不爱他,为何不干脆爱全部的他——他的好,他的不好,他的正确和过错呢?”
“我明白,米瑟夫。”我说。
我们到达别墅时,已是夜间两点四十分,布置就序之后,我们关了屋里的灯。在我的坚持下,留了屋外的一盏灯——给世辉的。
米瑟夫在床上佯装沉睡中的毒贩,背对着门口,露出一头金发。
我则躲进了浴室,透着毛玻璃,只能见到房里的黑影子轮廓。
凌晨三点零四分,静得可怕的房里,传来开门的声音,我一听见了,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不禁绷紧了起来。
而当门瞬间被打开时,米瑟夫也立刻握枪从床上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