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下来,她就像是瞎子一般,任人东牵西牵的,周遭的声音嗡嗡地乱响,她原是极有耐心地面对这一切,整个心思也都集中在她所欲行之事,直到她的计画被破坏--被她的丈夫给“破坏”。
是的,正如他所料,她的确要趁她大喜之时暗杀皇上以报父仇,因为只有这个时候,皇上最无戒备,而她也才能得手,只是,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了一个程咬金,而他,竟然是自己的丈夫。
她知道铁家人之所以能幸存,全是拜他--“镇远大将军”展翊寒所赐,为此,她欠他一分情。
所以,当皇上寻回她,出于补偿心理,为她赐婚,把她许配给他最得意、最宠爱的臣子时,她没有拒绝。即使她是那么地痛恨皇帝,她也不能拒绝。
一来当然是为了铁家设想,倘若她拒婚,皇帝怒火波及到铁家人,那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在外飘流四年,终于能回到京城落叶归根,她怎忍心再伤害他们呢?
再者,以她一介弱女子,要报答如此救命重恩,粉身碎骨尚不足惜,更何况是以自身相许呢?
就因为这两大理由,她现在才会坐在这新房里,百无聊赖,只能任思绪四处飘荡。
“听说一,她的丈夫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人,平日不苟言笑,言出必行,上战场则冷静沉稳,屡败敌军,当年燕王之所以能一举夺得政权,他是最大的功臣,故敕封大将军,尽避年纪轻,却已俨然是皇帝得力的左右手了,而经由他所训练出来的军队,往往是纪律最严整,最具战斗力的军队。
“不寒而栗”?什么样的人会让人不寒而栗?可能他长得很丑、很可怕吧!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可惜了,亏他还有著那么好听、有磁性的声音,虽然有些霸气,但总还不会太令人反感。不过这不是重点,既已委身于他,就算他其貌不扬,甚至面目狰狞,她也只能认了,而从今天他的表现看来,这个可能性是相当大的!
“进退有据,安分守己”,这八个字是她的夫婿所给她的要求,这需要特别要求吗?她不一向都是如此,当然,下午的刺杀不能算数,更何况她并没有成功啊!其实,虽说是预谋,而且她对皇上恨之入骨,但她仍要考虑到铁家人啊!而也就因这犹豫迟疑,她才会不慎让金针被夺,这可是自师父送她金针以来,她第一次失手,幸好当时没人注意到,要不然她可就丢脸丢死了。
不耐地,她调整一下僵直的坐姿,秀眉微蹙,奇怪,都已经二更天了,她的“相公”怎么还不来呢?难道他不知道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吗?虽然,她对即将来临的男女之事似懂非懂,有种未知的惧怕,但是人说:“早死早超生”,他要不来,她就得继续身戴著这一身累赘,活受罪啊!
正想不顾一切,站起来活络筋骨时,屋外一阵窃窃私语飘进她耳里,她掀开盖头的一角,朝那声音靠近。
“你说的是真的吗?小倩,将军真的去了西厢房?”问话的是一直站在屋外等著伺候她的婢女,叫什么银儿的,她正同前来通风报信的婢女问道。
“我刚打西厢房过来,亲眼看到的,你说假得了吗?”叫小倩的婢女回道。
“可今儿是大人和夫人的洞房花烛夜啊!”银儿的声音依旧有著怀疑。“会不会……会不会大人他被闹酒闹太凶,喝胡涂了”
“不像啊,他看起来神智清楚得很,而且,听说云眉姑娘早就请来,就待在西厢房呢!”
“云眉姑娘?难道说……。”银儿欲言又止。
“没错,我也是如此猜著。”说著,她长叹了一声:“可怜的夫人,竟然得在洞房花烛夜独守空闰,痴痴等候,还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正沉醉在温柔乡里,唉!”她又是一声长叹。
“这云眉姑娘可真厉害啊!把将军迷了个神魂颠倒,冷落了夫人!”银儿的言语中,似乎对这位云眉姑娘不以为然。
“我看啊,夫人是被这位云眉姑娘给欺负定了!”小倩预言道。
“唉!可怜的夫人!”两人异口同声地长叹道。
“你们俩又在嚼舌根了!”另一个声音加了进来。
“小姐!”银儿和小倩互看了一眼,低下头去。
来人正是展府的千金展翎!
她是被展翊飞派来收拾“残局”的。
谁教展大将军是她大哥呢?他自顾自地投入美人的怀抱里,身为他的弟妹自然就得负起照顾“兄嫂”的责任了。
尤其是一个被冷落的“嫂嫂”。
说真的,对于这个“嫂嫂”,她是很好奇的,不仅是长相,她也很想知道她是不是就像大哥说的“长相平凡,个性温柔。”当然啦!她希望她不是,因为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大便宜她大哥了。
支开那两名好奇的婢女,她无是象征性地敲了敲门,然后也不等里头回应就迳自推开了门走进去。
一看到眼前这一幕,她的心不禁紧紧揪了起来。
桌上的酒菜丝毫未动,一对鸳鸯烛已燃到了尽头,微弱的烛光映著形单影只,孤坐床边的新娘,使得原本应该喜气洋洋的新房竟是如此孤寒肃瑟。她不禁有股冲动,想冲到西厢房去把她大哥硬拖回来。
但那毕竟只是冲动罢了,一想到展翊寒的怒气,她只能无奈地打消这个念头。
唉!她不禁也同外面的婢女一般长叹一声:可怜的嫂嫂!
“是谁?”隔著盖头,铁柔有些明知故问。
“喔!”展翎回过神来,向前迎去,自我介绍道:“我是展翎,特来拜见嫂子!”不错嘛!她在心里想,声音满好听的。
“展翎,名闻遐迩的京城四美之一!”铁柔有些遗憾地说:“只可惜我现在看不到你!”她指著自己的盖头。
“要见我还不简单,翎儿来帮嫂嫂拿掉盖头就是了。”她说著,伸手就要掀开她的盖头。
“且慢!”铁柔阻止道,向旁一闪,躲掉她的手:“照规矩,这不是应该由相公来掀开的吗?”她问道。
虽然明知道自己的丈夫正“忙”得不亦“乐”乎,根本无暇顾及自己,她还是装成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想知道展翎如何替她哥哥掩饰。
“这……。”展翎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她怎能照实说呢?:“这……这……。”
忽然,她灵光一闪l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是大哥和大嫂的大喜之日,我大哥他太高兴,太兴奋了,以致于喝了不少酒,醉倒了,没有办法过来为嫂嫂宽衣及喝交杯酒,请嫂嫂见谅。”她边说边在心中诅咒著她那不负责任的大哥。
“醉倒了啊!”铁柔配合著一声轻呼,很想笑出来,这是什么借口啊!新郎倌在新婚之夜肯醉倒的,恐怕也不多了。
“是啊!”展翎点点头,再补上一句:“醉得不省人事了。”
“既然如此,那只好麻烦小泵了!”铁柔礼貌地说著。
她其实并不是对这件事完全没有感觉,再怎么说,丈夫在洞房花烛夜躺在别的女人的怀抱里,严重打击到她的自尊了,她当然会去解决这件事,但绝不是现在。折腾了一天,她真的累了,她需要好好的休息,才有精神去面对这新的环境,新的人、事,还有那从未谋面的“丈夫”。
见嫂嫂这么轻易就被说服,展翎在松了口气之余,却不免有些遗憾。她先是点亮了油灯,吹熄蜡烛,然后转过身去打算帮铁柔掀盖头--
我的天啊!展翎的杏眼圆睁,小嘴也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直视著自行掀掉红巾盖的铁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