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字字清晰而决绝,每一句话都不计后果,因为过了今天,她已经没有所谓的后果需要担心。
“你们两个吃错药了吗?吵死人了。”纪蔚宇再一次喝止。他强拉纪蔚寰:“老么,你跟我出去冷静一下,别再丢人现眼!”
“不,我为什么要出去?这是我家,凭什么要我走?”他抵挡反抗。
他们两兄弟彼此拉扯著,僵持著,纪蔚寰力气不敌兄长,终于死不情愿地被纪蔚宇硬往大门拖去。
他还要回头喊:“二哥!我就说孙盈盈爱的人是你,你还不信,她只不过是利用我和大哥亲近你,她诡计多端:心机深沉,现在你是不是相信了?”
随著这句话后,盈盈看见纪蔚宇瞥来不欢的眼色,也看见林梦洁惊慌失措,不知如何防备的神情。
什么时候她已经被剖开来彻底研究过了?怎么没人通知她一声?
炳!无所谓了。
反正这些小事在纪蔚宇拆开她的礼物,看完她的卡片,还不是一样会知道?现在他只是提早一些知道罢了。
可是……纪蔚宇的那一瞥,却让她真的想要一走了之。
盈盈看得出来,她猜林梦洁也看得出来——纪蔚宇已经有点些相信纪蔚寰了!
而纪蔚宇听信的反应,全部在刚才那个眼色中明白展现!他不欢、他困扰,他也不想接受。
这样的结果……
盈盈的情绪被搅得非常复杂和不稳定,烦厌、头痛、难堪、愠怒、悲苦,还有懊悔。
她无法分析出自己在懊悔什么,是懊悔来到纪家?还是懊悔爱上不该爱的人?
纪蔚宇、纪蔚寰都出去了。她暂时丢下情绪,转向林梦洁笑说:“小梦姐姐,你该不会相信那么荒唐的笑话吧?”
“当然不会。”梦洁摇摇头,告诉自己盈盈不会。盈盈可爱活泼,天真无邪,是她最疼爱、最喜欢的小女孩。
“那个纪蔚寰发疯了,当初我不应该急著在两兄弟间做选择。”她在提醒林梦洁,这是谁的错。
林梦洁红一红脸,急著说:“是我不好,害了大家……”
“哪有嘛!”盈盈娇声说:“小梦姐姐,我们别说这些,来说说你送纪蔚宇什么生日礼物吧?”
这一刻,她真厌倦自己戴惯的那一张面具。
“我呀……”梦洁笑:“一件亲手做的小东西,微不足道的。”
“是什么?”同为女人,心思相同。
“一只十字绣枕头。”
“一只?”盈盈望著她:“为什么不是一对?以后结婚就不必换掉啦。”
“哪想得了那么远呢?”她脸颊更见酡红。
撇开情敌的立场,她觉得林梦洁这种含怯带羞的模样,真是媚人。
“小梦姐姐,你为什么会选择纪蔚宇呀?”她一直以来都忘了问。
“因为他来追我吧。”幸福的回答。
“哦?”
原来她没有选择他,只是被选择?
如此麻木不仁,竟能得到自己多年求之不得的爱?
“那如果换成别人来追你,你也会接受吗?”她又问。
“我不知道。”她笑说。
那你知道什么?妒意又开始在她心肺灼烧。
决心刦舍纪蔚宇,却听见林梦洁含糊而被动的爱情观,可恨!她宁可林梦洁炽烈而自觉地爱著纪蔚宇,那至少她不是输得矛盾、输得不甘心。
无法再跟她交谈下去。
盈盈站起来,出去把她藏起的礼物抱进来,塞进林梦洁怀里。“小梦姐姐,我想回家了,可不可以请你帮我将礼物转交给纪蔚宇?”
梦洁挽住她:“盈盈,别跟纪蔚寰认真,别走呀……”
她不是因为纪蔚寰,而是因为林梦洁,唉!
“我自己拿到纪蔚宇的书房去好了。”
说完,她恍恍惚惚、昏昏沉沉地站了起来,伸手抓回自己宝贵的礼物,抛下林梦洁不管,迳自往纪蔚宇书房走。
来到书房,她坐了一下,考虑自己到底要不要放弃最后与纪蔚宇共度生日的机会。
她把礼物放在桌上,林梦洁跟了进来,几乎是低声下气地乞求她:“盈盈,别走好吗?”
盈盈感到憎恶。林梦洁让她愈来愈不舒服,愈来愈难以忍受。
为什么她总是扮圣女?总是一副那么玉洁冰清的死德行?好像她才是高贵纯真的白雪公主,永远那么善良,坚信人性本善,吃了巫婆的毒苹果,还要帮巫婆说好话!
什么玩意嘛……她讨厌她,觉得她好恶心、好伪善、好做作。
“你为什么那么关心我走不走?”她觉得自己要爆发了。
“盈盈,因为我喜欢你呀,我看纪蔚寰把你惹得很不愉快,你心里一定很难过!不要难过,他只是太喜欢你才会这样的。”盈盈愈听愈气,但林梦洁不曾察觉她神色的异样,还是好心地说道:“你留下来,我们开开心心地玩,说不定他会自己想通,你们就能冰释误会,大家恢复友谊,那多好!如果你现在离开,误会横在心中,那你不是苦了自己,白白委屈一场,白白伤心难过吗?”
“我不委屈,我这叫活该。你知道什么?”盈盈甜美尽失,恶毒地瞪著她。
梦洁诧异而心惊,怔呆地回望著她。怎么盈盈变得如此陌生?迎视著她黑瞳中的愤恨、冷绝,以及一股想杀掉自己的,梦洁心痛如刀割……
盈盈知道自己惊吓了她,真不聪明,可是快意窜遍全身,引来胸口剧烈的起伏!而这一切来自于身体的本能反应,都更让她得到一种因残忍而勾起的兴奋狂乱。
“盈盈……”梦洁突然拥抱她,脸贴著脸,心疼而酸楚地说:“你真可怜!”
她的怜悯更刺痛了盈盈。她以为她在干嘛?在对她施舍同情吗?
“别碰我!”盈盈奋力推开她,直指著她的鼻子,发泄长久以来的积怨。“你做作得要命!做作得让我想吐!别装成胜利者的姿态垂怜我,你演八点档呀你?纪蔚宇又不在,你演给谁看?你真有那么好心的话,那你退出啊,你把纪蔚宇让给我呀,你肯吗?不肯就别在这里装模作样!”
一道人影遮住视线,遮住林梦洁苍白无助的脸孔。
纪蔚宇高大的身形昂立眼前,盈盈看见他缩回了想掴来的巴掌,忍耐而压抑地说:“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伤害梦洁,她并没有惹你!”
“你不必客气,你该出手打我……”
既然他回来了,既然他看见也听见了,既然他都已经作势要打她一巴掌,那何必收回手?
盈盈闭上眼睛,痛苦的眼泪沿颊滑下;林梦洁掩脸立在一旁,呜咽地啜泣著,两个女孩都哭了。
纪蔚寰伫在门边,面有得色,他报复地说:“哈!看吧!有人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我不知道你开这种玩笑目的何在,但我真的无法原谅你。”纪蔚宇说完,转身去扶林梦洁,并抚著她的长发,款款安慰著。
是呀,她的爱是开玩笑?他可以为了保护林梦洁,不惜对她动用暴力!从头到尾,在纪蔚宇心目中,她没有一点地位,她到底在傻什么?在痴情什么?
再留下去只会更没趣。她说:“我不受欢迎,我回去。”
料想也没人挽留她,她说走就走,可是纪蔚宇却叫住她:“慢著,要走把你的礼物带走!”
盈盈一惊掉头,直盯著他,咬咬唇说:“你不要?”
“当然不要。”纪蔚宇冷漠回答。
“不!”她摇头,头更昏更痛了。“那是送你的,我不带走。”
怎能拿回来?她辛苦拼命了一个星期,这份心意,他这样糟蹋?
不,不!她已经不要他来爱她,她青春岁月里所有的梦都陪葬在那里面了,她什么都没有,只求他收下好使她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