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熙阳还是流泪说……“看你哭,我难过嘛,你自己还不是傻瓜,你哭得才糟糕呢。”
石榴红对熙阳笑着落下几颗泪珠,说:“你别哭了,要是大书看见会心疼死的。我也不哭了,我哭一下就觉得好累了,现在想回家睡觉。”
“你来我家,我陪你睡觉。”
“不行,”石榴红说:“我不去当你们夫妻的电灯泡,你去陪大书,不要来陪我,我自己回家。”
白熙阳扯着榴红的手臂:“我不管,我要陪你。”
石榴红只好纵容地笑说:“你会不会磨牙?我听到人家磨牙会做噩梦的,如果你会磨牙,我就不要你陪。”
“我不会,你要让我陪。”白熙阳破涕为笑。
两个人终于停止哭泣,却隐隐约约听见一个男子的哀求与哭声。
石榴红警觉地搂着熙阳,轻踩着脚步挪到前面一点的转角处。那个地方是金葫芦偏旁的厨房,想必也通向后门出口。
两个穿制服的大汉各持一根铁棒,而地上则蹲着一个抱头求饶的男子。
“签了十几万的账,你到底还不还钱?”其中一个大汉凶神恶煞地说。
石榴红认出那大汉是金葫芦的保全人员,刚刚她几次出入门口时,他都坐在代客泊车柜台的凳子上,朝她和善地微笑。
“还还还,明天马上还。”跨着的男子说。“不要打我,不要打我……”陌生而呜咽的声音,在夜街里听来格外教人觉得惊心与酸楚。
白熙阳又要哭了,说:“他好可怜!”
石榴红点点头。“也可能是他罪有应得。”
衰什么?”白熙阳问。
“这里不是付不出钱的人可以来狐假虎威的地方……别看了,我们走吧!”
她们转过身,撞见吕大书已在眼前。白熙阳投入大书怀里,把头埋进大书胸膛;吕大书温柔地抚摩她的背。
石榴红默默看着他们,泪又来了,全世界的人都是幸福的,都有一个怀抱可以归属。熙阳有大书,梁秉君家里有人在等着他,紫嫣离了婚也还有一个温暖的娘家可以回,只有她,只有她被幸福所遗忘。
她想离开,去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因为她本来就是一个和世界格格不入的怪胎,也许逃开,才是正确的选择。
没有道别,石榴红与他们错身,消失在厚重得难以承受的夜幕里。
第七章
“妈,星期天我开车带您和老爹到处走走好不好?”
汪家人齐聚在客厅,这是晚餐之后泡茶闲聊的时刻。
汪妈眉开眼笑:“好好好,当然好,只是你星期六晚上要早点睡,第二天才有精神开车。”
汪爹也说!“对呀,你每天晚上都失眠也不是办法,我看你的体质不适合喝茶,还是别喝好了。”说着,汪爹将紫嫣杯中的茶全部倒掉。
“老爹,没关系,不是喝茶的原因。”汪紫嫣笑说。
“不能喝,不能喝!”汪爹固执地挥着手。
“好,那我不喝,”汪紫嫣笑说:“我来陪老爹下一盘军旗。”
“好好好,”汪妈说:“让紫嫣陪你下下棋。紫嫣啊,你老爹就嫌我手笨,下得盘盘皆输。我说呀:‘我好心陪你下棋。让你赢还不好,换成别人,你哪有办法神气!’他还说不好不好,老赢也没意思!紫嫣呀,你好好下,让你老爹尝尝失败的滋味,最好输到想把整副棋盘拿去后院放一把火烧了,那将来的日子我可才清静呢。”
“你妈不安好心眼,”汪爹叨念:“其实要放火烧棋盘是她多年来的心愿。哼,我们紫嫣可是最孝顺我的,她不会让你那么做,就算万一你偷偷烧了我的棋盘,紫嫣也会十副八副买回来孝敬我,要我不下棋呀,那你是做春秋大梦!”
“你听听你老爹……”汪妈笑骂:“跟女儿讲的是什么话?没长进,没体统,不成个长辈的样子。”汪爹扁扁嘴不服气。
汪紫嫣看着他们两老斗嘴,又好笑又要劝和。
“妈、老爹,你们说星期天我们一家人上哪去好呢?”
“去埔里的观音寺吧。”汪妈说:“紫嫣呀,你长这么大,忘记了吧?当初我和你老爹把你领养回家时,就常带你到那里上香祈愿;后来你渐渐长大,反倒不常去了。现在你都是大人了,我也快当外婆了,我们得好好再去还一次愿,感谢菩萨保佑你平安健康,这么出色又有才干,让我们两个老人觉得很安慰……”
“唉!”汪爹叹了一口气:“你和载文的事情,我们都不说你,自小你就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们信任你。”
“不说还这么嗦!”汪妈责备地白了汪爹一眼,动手拿起棋盘。“下你的棋去,就会讲这些不中听的。”
“妈,”汪紫嫣说:“是我不懂事,让你们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为我操心!”
“没有的事,”汪妈说:“你爹在闹牙痛,别听他说。你好好陪你老爹下棋,妈买了你最爱吃的水果,我去厨房切来给你吃。”
于是汪爹与紫嫣的棋战开始,这一家人就这样平常和乐地度过他们的时光。
自从拿到了水仙的电话,柏载文从此不再往金葫芦酒店消磨时光,连续一个月来,他都过得规律而平静,也不再发生打扰大书夫妇的状况。
吕大书知道载文和那位公主出去过几次,彼此都留下良好的印象。虽然吕大书不认为这是一种好现象,但是也不打算出面干涉,将来会演变成什么局面,全由载文自己决定。
晚间,柏载文与水仙并肩散步,他们刚刚赶完一场电影。
“你要上班了吗?我送你。”
“我今天排公休。”水仙愉快回答。
其实每一个和载文约会的日子,她都希望能安排公休,让两个人短暂的相处时间拉长一些。可是公司有公司的排休规定,不是水仙能任意调配,今天的休假,是她多次争取之后,好不容易才如愿以偿的。
“哦?那太好了,”柏载文喜悦地说:“如果你不急着回家,那我们共进晚餐好不好?”
“好呀!”水仙笑说。
当然好呀,毕竟她苦心争取休假,不就是因为不想和柏大哥太早分别吗?
“你想吃什么?”柏载文问。“牛排?泰国菜?欧式自助餐?日本料理?还是港式饮茶?”
水仙笑着抗议:“为什么一定要去吃那种光听就觉得贵死人的东西呢?我哪有那么娇贵,带我去吃路边摊就行了!”
“路边摊?”柏载文忍不住皱眉。“那不好吧,吃路边摊多不卫生啊,吃了会生病的。”
水仙望着他,眼神透着怪异,仿佛他是怪物一样。
“吃路边摊就会生病?若是这样,那全台湾应该都是病人了!柏大哥,难道你从来没有吃过路边摊吗?”
柏载文摇头:“我没吃过,也拒绝吃!”
水仙又是咋舌又是缩脖子。“太可惜了!柏大哥,你的人生是黑白的。”
“什么?”柏载文失笑。“太夸张了吧!什么没吃过路边摊人生就是黑白的。难道没吃过路边摊的人都该下地狱,吃过路边摊的人天堂才欢迎?”
“你才夸张呢,连路边摊都没吃过,我简直不敢想象你的人生到底还错失多少精彩内容。”
“鬼灵精!”柏载文笑着,敲一下水仙的头。“总之吃路边摊是免谈了,我一定要请你吃大餐,你也不要再抗议了,抗议无效,听到了没有?”
她吐吐舌头,心里偷偷骂他霸道,但是随即又悄悄露出笑容,因为她觉得自己喜欢的男人就是要有一点霸道的。
“你自己在那里笑什么?”柏载文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