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厅的长餐枱是英国十八世纪末期ThomasSheraton的设计,非常修长简洁。以上介绍的,当然是精品,但说到价值连城的,就是以下这三件“一六四二年德国慕尼黑的象牙饰柜、一六九零年的德国柏林日本绘花饰柜。以及一四七二年意大利的MarriageChest妆嫁长木箱。那两个饰柜,因为年份久远又保养得宜,每个价值数百万元,是早年我从德国的拍卖行竞投回来的,而那个妆嫁长木箱。是父母留给我的,它本身就是一份极名贵的嫁妆,镶金,绘有精细的圣经故事。我没有拿去估价,它于我来说,是无价宝。
四个房间分别是主人房、两个客房及一个书房,房间内则是古董家什与现代家什的混合摆设。随后我会再说明。
至于家中一些分散摆放的古董家什如下:QueenAnne时代的靠背扶手椅、十九世纪英国的椴木梳妆台,十九世纪的大钟等。而因为维持一定的湿度是保养古董家什的窍门,家中各处也备有大大束的鲜花,鲜花本身做不了些什么,要紧的其实是盛载鲜花的清水,有助使空气湿润。
也因为不可以让白日的阳光直接照射到古董家什之上,我的家是长期垂下窗帘的。而一见阳光我就会尖叫,就像《TheOthers》中的NicoleKidman,但她是为了保护孩子,我则保护家什。非常、非常地用心去呵护,小心翼翼得带点神经质。
林林总总当中,我最钟爱的,是一张椅子,她有一个特别的称号:LoveSeat,爱情椅。
爱情椅是洛可可时期的产品,它比一般单座位沙发要大,但又比双座位沙发要小。爱情椅的作用是给那时代的女士们端坐,她们的裙子又大又厚,单座位容纳不了,因此,设计师就制造了阔大一点的漂亮沙发,为了叫身穿绫罗绸缎的娇艳女士坐得更舒适。
爱情椅没爱情,但我一样喜欢。
我的这张爱情椅是法国宫廷设计,属洛可可时期,胡桃木架。浅紫色绸缎,锈有精巧的花鸟图案,椅脚是当时流行的卷形螺旋纹。手工精巧无双。
这张爱情椅的价值大概大约六十万,并不算是极具价值,我拥有的货品中,她只属中价。但不知怎地,我爱上了它。
我并不常常坐上它,反而我爱窝在贵妃椅内隔一个距离端详它。我凝视它、留恋它、我的目光离不开它。
我解释不了,为何我会爱上一张椅子。任由天下间再富有的人开价,我也不会卖掉它。
别说我为人无情,其实我是有的。
这张爱情椅别具神韵,高雅、激情澎湃、有感觉。它,一定有生命。
为了让你了解我,所以我才告诉你这么多。别嫌烦、别嫌深奥‘得到我的教导便要珍惜。到拍卖行上一小时这种课程,所需的费用是昂贵的。看吧,我对你多慷慨。快感激我!
向我叩头吧!我受之无愧。
斟了一杯香槟,我又窝到贵妃椅内凝视我的爱情椅,我考虑着好不好播一首小夜曲来衬托这刻的情调。我与我的家什谈情。很浪漫。
“叮当……”
门铃响。
我拿着香槟走到大门前。“是谁?”
“是我,Jasper。”
防盗眼中有那一张戴眼镜的脸。如果你有留心早前我与烟花的对话,你便知道,Jasper是我刚抛弃的男朋友。一条可怜虫。
我开门。
他神情有点落魄,通常被我抛弃的男人都这样落魄。
“Wise……我…….”他有口难言。
我说:“别似个乞儿。”说罢,我便转身,他跟进来。
“Wise……我…….”
“说吧!”我斥喝他。
“我不想分手。”他说。
“唉。”我摇了摇头。“你有没有常识?缘尽自然要分手!”我与他站在厅中,我们对望着,他的眼睛满是红筋。蠢男人,必定大哭了一场。
丙然,顷刻,他连鼻头也红起来,又哭了。
“Wise……”
我想骂他,但忍下来。我今晚想做一个好人。
“Wise,你知道我很爱你!”Jasper激动地双手抓向我,我身体一摇,香槟泻了出来,溅到身上去。今天我穿的毛衣,是米白色的。
“Jwsus!”我推开他。干洗一件有污渍的毛衣,要一百三十元。我讨厌死他。
“Wuse,我们一起不是很开心吗?”他还是不明白。
我放下香槟,走进大厅,朝浴室方向走去。他跟着我,自顾自说:“我什么也迁就你,你最要人迁就的,这世界上除了我,无人可以这样迁就你的了!”
我走进浴室,用毛巾印去毛衣上的香槟渍。我说“Jasper,单单迁就是没用的,我不需要一个男侍从。”
“但我爱你。”他重复又重复,都是这一句。
我面向他,望进他戴眼镜的眼睛内。
说实话,我讨厌男人的眼睛有红筋。
“Jasper,恋人之间要connected!那是一种心灵交流,心心相印。而我与你,从来不是那样。”
我记得刚才烟花是这样分析她与阿坚的爱情。
他溜了溜眼珠,却说:“或许只是我们一起的时间不够,给我们一生一世的话,也可以练成心灵相通!”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怎可能!”
他等待我说下去。
“我根本不爱你。”我说。
他的样子沮丧极了。我一点也不明白他,我已不是第一次告诉他我不爱他,他每一次也那样饱受刺激似的。
被人伤害得多,不是应该习惯了的吗?蠢相。
看着他,突然我灵光一闪。“太似了,太似了!”
他依然沮丧。
“你实在太似那个李氏富家子,只是素质有点距离。”
他没理会我,他只想质问我。“Wise,为什么你不爱我?”
我放下毛巾,走出浴室,朝大厅走去,沿路上我发现我的古董茶几上放着的一盆花有一小片花瓣将要掉下来,我连忙把花瓣摘掉。花瓣的汁液,会破坏古董家什。
Jasper咄咄逼人:“Wise,告诉我!”
我说:“因为你与我不是同一类人,我喜欢的,你不喜欢,我懂的,你又学不懂。我们气质不同、品味不同、志向不同。我们不是绝配。”
他说:“最初那数个月,我们明明很合拍的。”
我也不否认。“那是因为我在给自己一个机会。”
“你是假装与我合拍吗?”
“不是。后来我也不知道,原来你与我一起会是那么糟。”
Jasper仍然努力争辩。“两个人相处,不一定要是绝配才可以在一起,只要大家对对方好,兴趣不合拍也没问题的。”
我长叹一声,“但我不欣赏你。”
他望着我,似乎难以置信。
我惟有解释:“我知道你好,但不欣赏你。”
“Why?”他摊开手。
我逐点逐点数出来:“我不欣赏你的性格,不欣赏你的职业,不欣赏你的社交圈子,不欣赏你的品味……”
忽然,他制止我:“够了够了!”
然后,他向后挨下去。
我瞪大了眼,那是--
我的LoveSeat。
“不!”
他已坐了下去。
我上前扯他起来。“不准坐!”
他便走向附近的坐椅,我那张维多利亚胡桃木沙发。
“不!这也不准坐!”我喝止。
他一脸愤怒。
“你知规矩的,”我说:“你知哪张椅可以坐。”
我指了指放到一旁的普通意大利单座沙发。通常,除了我之外,无人可以触碰我的古董家具。违例者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