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紧拳头,泪水婆娑却毫无惧意地直视他,“你以为带着漂亮的女人走出去很拉风?事实上,这只证明了你真的很肤浅而已!如果面子在你的生命里真的比什么都重要,那我可以保证,你一定会孤孤单单一辈子,到老也找不到一个可以陪你哭、陪你笑、陪你敞开心扉说说话的女人!”
“哼,女人……你以为我很希罕?”他强硬地反击。
但不知为何,她的话,她落泪的脸庞,却让他胸臆间流动着说不出的闷疼。
“不希罕最好!再说,你找不到幸福,又关我什么事?我是好心,却落得你对我说出如此伤人的话,你不会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弯拿起桌上的抹布,齐雅菲扭身就往里头走。
背对着他,她边抹眼泪边大喊,“我领到薪水了!我会尽快这几天搬出去,免得被你讨厌,还要倒霉兮兮当你的受气包!”
不久后,走廊尽头传来一声很用力的关门声,“砰”一声,结结实实地敲在黎震心上,好像也把他乌烟瘴气的心敲得稍稍清醒了些。
罢才齐雅菲弯身拿抹布时,他瞥见她手背上有伤……
一道道细细的、有些红肿的痕迹,该是不小心被烫伤的烙印吧?
粉红色的烙印配上晶莹剔透的泪珠……滴滴答答落在黎震心头,让他的心在发泄完怒气后,不但没有轻松的快意,反而一抽一抽的,难受极了。
呆坐了半天,他懊恼地松开领口的钮扣,迷惘地对自己道:“或许……刚才我真的……有一点过分吧?为了楚薇跟一个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呕气,值得吗?”
又坐了半晌,他乖乖倾身向前,端起还烫口的药汁一口口皱着眉吞下去。
这个笨家伙,谁叫她不弄清楚,他是最最讨厌中药味了,她还阿呆阿呆的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拿这玩意儿来烦他?
但她也是出自一片好心呀……这么温暖的心意却被他不由分说狠狠的糟蹋,现在的她,一定躲在被窝里边哭边咒骂他吧?
真是爱哭鬼一个!
想起她嘟着樱桃小嘴、眨着又长又卷的眼睫,那又无辜又委屈的澄澈眼神,想像她现在红着眼眶生他的气,鼓着腮帮子偷骂他的气愤模样,黎震将还留着余温的碗捂在掌中,然后不自觉地对着空气,微微笑了起来。
想想,她不生气的时候,还真的满可爱的。
不过,看来她今晚真是气坏了,竟然又结结实实把他训了一顿……
没关系,大不了过几天再请她吃个饭什么的弥补她一下就好了,感觉起来,她并不个记恨的女孩,应该不会太难搞定才对!
至于要带她去吃什么呢?
嘿!就带她去吃大闸蟹好了,不但可以气死楚薇,也顺便带这个小土包子到大饭店去开开眼界,届时,她感激他都来不及了,哪还会生他什么气呢?
话说回来,他真的是这么肤浅的男人吗?选女朋友只看外表,而且眼光还很差?从小到大考试水远都是第一名的自己,在爱情的学分上,真的表现的那么差劲吗?
这个问题似乎严重的困扰了黎震,他托着下巴努力思索,却越来越心虚的发现,齐雅菲说的,似乎……有点道理。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虽然都如往常般忙得要命,但齐雅菲双眼含着两泡眼泪,含怨带怒瞅着他的模样,却一直不时的晃出来干扰黎震的思绪,让他好几次跟客户讲电话的时候,都出现答非所问的现象,不但让他自己很懊恼,连远在电话那头的客户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没办法,他是有心要跟齐雅菲求和,但看来,她这次是真的火大了。
连续四天他每天回到家时,不但不像往常,会迎来一张毫无心机的笑脸,齐雅菲分明是故意躲着她,连见都不见他一面,让他每天站在她门口吃闭门羹,却拿她一点辙都没有!
这让他不禁想起她刚到台北,他深夜开车去接她的那一次。
他说错话,她不就宁愿夜宿街头,也不愿上他的车吗?
别看她的外表清纯柔和,一对酒窝笑得人甜进心坎里,但拗起来还真像又臭又硬的石头,连他也奈何不了她。
平常要是他的那些女朋友敢跟他来这招,他根本理都不会理。
问题是……他自知错在自己,怎么也放不下心。
挣扎了几天,仍摆不平紊乱的思绪,黎震终于投降,干脆关上电脑,合上资料夹,将满坑满谷的公事全抛在一边,主动走到齐飞扬的办公室,踮踮地在他面前坐好。
昨天刚从大陆飞回台湾的齐飞扬抬起头来,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唷,很诡异哦,现在才五点多,你这个工作狂就准备收工啦?”
黎震揉揉鼻子又搓搓下巴,满脸的不自在。
“你……你这一去大陆,就去了将近一个月,这么久没看到你,找你聊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听他这么一说,齐飞扬索性放下了笔,只手扶着镜框,倾身向前细看他。
“不会吧?天要下红雨喽?我在两岸间往返不只三年了吧?第一次见你这样。”说着,他不禁戏谑地笑出声,“哇靠,你又不是我老婆,难道还会想我不成啊?”
“啧啧啧——”边说,齐飞扬还一边搓着自己的双臂,“你瞧,我鸡皮疙瘩都掉满地了!”
坐在他正对面的黎震,被老同学这么一数落,只能用“灰头土脸”四个字来形容,他悻悻然地挖挖耳朵,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幸好齐飞扬够了解他,知道他脸皮很薄,再逗下去,可能会翻脸,于是笑完了,调侃够了,他便适可而的打住了。
他将公文往角落堆,双手撑住下巴全神贯住地望着黎震,“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我这一趟隔了三个多星期才回来,等会儿要陪老婆去逛街吃饭,可没空陪你多聊。”
“其实……呃……”黎震尴尬的干咳两声,“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那个……这次签约,房东想要调高房租这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觉得……”
他还没来得及说下去,齐飞扬已经不耐烦的以手势截断他的话。
“老兄,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啊?连你决定跟之前的房东退租,选了这栋大楼当新办公室的事你都敢先斩后奏了,区区调涨房租这种小事,你会愿意放下你手边的正事,主动跑到我面前来,跟我低声下气的‘商量’?”
他不客气地睨他一眼,“快说、快说,我跟小慧约五点半,你只剩下二十分钟了。”
“我……那个……”黎震拼命抓头发,哽在喉头的问题却硬是说不出口。
齐飞扬双手交握,两人相处这么多年,他难得用这么正经的态度跟黎震说话。
“同学,你知道你这个人的问题出在哪边吗?”
燥热的直冒汗的黎震忍不住伸手松开领结,“哪边?”
斑中时代不打不相识的两人有着不同于常人的革命情感,齐飞扬知道黎震就算再不服气,也不敢真的拿他怎么样,难得有机会谈谈私事,他索性有话直说,
“或许是你的家庭背景的关系吧,你生怕别人看不起你,在学校里,样样都要争第一名,出了社会之后呢,又拼了命的想证明自己可以爬的比别人更快,穿着打扮要名牌,出入要名车,住要住豪宅,连女朋友都只挑那种别的男人看了会流口水的型,这样汲汲营营过了那么多年,我还真想问你,你到底累不累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