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叔身体壮得像头牛似的,讲话比雷公还大声,没问题啦……”
母亲什么都好,就是讲话拖拖拉拉,老是抓不到重点。
“那你提齐大叔干嘛?”
“就他有个女儿齐雅菲……阿震,阿你有印象吗?”
“‘牙灰’……嗯……”印象之模糊的,黎震懒得解释,随口应了句,“好像有。”
一听他说有,母亲立刻开怀的笑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你念初中的时候,雅雅才幼稚园,好喜欢跟在你后面转,好古锥哦!”
那女人古不古锥他没意见,但,这到底关他什么事?
黎震头顶上打了N个问号,心情很好的母亲却仍继续叨絮着。
“雅雅这个查某囡仔有够贴心,你不在的时候,她常常过来看我说……”
“嗯哼……”问号如乌云般在他头顶上越积越多。
“所以,人家有需要,我们就要给人家帮忙一下。”
宾果,重点终于出现了!
“阿母,需要我帮忙什么?找工作?借钱?还是……”
“呒啦,很简单啦,”黎阿月又呵呵地笑了起来,“雅雅想去台北发展,她那里很不熟,你要多多给她帮忙啦。”
帮忙做个台北市导览,帮忙找个工作什么的,小事一桩!
母亲都开口了,黎震答应的很阿莎力,“没问题。”
“阿母就知道你最乖啦,我等一下就去跟雅雅说,叫她上台北直接去找你,也不用担心找房子的事情了,我的阿震都会帮她打点好啦。”
这……要他帮忙找房子吗?
“阿母,她有多少预算?想要找什么样的房子?”
“呶啦,阿你在台北买的黄子这么大,光黄间就有五间了,空着也是空着,分一间给雅雅住就好了,这样才不会浪费啊。”母亲说得十分理所当然。“而且这样你要照顾她,嘛才照顾的到。”
什么!要他跟别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那不如叫他去死还比较快!
这个家是他的避难所,他唯一可以放松、可以休息的地方,他不容许阿母和打扫欧巴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轻易闯入他的禁地。
“阿母,这样不方便。”
黎阿月的口气迅速转为不快,“哪有什么不荒便?阿你刚才不是已经讲没问题了?”
“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住了,大不了,我再帮她找个房子,预算不够的话,我帮她付……”
不不不,她跟他非亲非故,对他也没半点好处,还准备不要脸的赖上他,找他麻烦,他干嘛要帮她出房租?门儿都没有!
“我暂时帮她先垫啦,等她找到工作再还我好了。”
帮她先付他还赔利息咧,这点小钱就不跟她计较了……他对她已经仁至义尽。
“哼,一个查某囡仔住在外面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现在社会有够乱,阿你都没有在看电视哦?”
“阿母,我说不行就不行啦。”
“你这个囡仔怎么这么番啦?雅雅跟你住,两个人也有伴,有什么不好?”
“我就是不要。”
“你不要你的,我已经跟人家说好了。”
什么?给他来这一招——先斩后奏?
黎震双眸紧闭了下,连续深呼吸好几口气。
换做别人,他老早就把对方骂成猪头中的猪头了,但现在对方是母亲,他说什么也得忍下来。
“阿母,你怎么这样?还好现在事情还没发生,你去跟人家说一下还来得及。”黎震尽量心平气和地道。
这时候,母亲以前在酒店工作时那种江湖味就不由自主地跑出来了。
“阿震啊,你这个人实在浑不够意思咧,阿母几时跟你开口过?难得给你求一件事,你就这样给阿母刁难,存心让阿母的面子被丢在地上踩哦!”
“阿母,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阿我就告诉你说雅雅是一个好孩子了,阿你帮她一下,会少一块皮吗?”
母亲大人发火了,事情眼看是越来越难善了了!
但……他坚持,他真的、真的要保护住他生活里的最后一块净土。
黎震揉揉太阳穴,“话不是这么说。”
“阿我不管啦,反正厚……”
“反正怎样?”黎震的心底泛起一股淡淡的不祥。
“反正厚……反正雅雅刚才八点多的时候已经坐夜车去你那里了啦,我地址都给她了,你要是敢随便给她赶出去,你以后就不要回来认我这个阿母了啦!”
“阿母——”黎震扯着头发哀嚎一声。
黎阿月的声音十分的无辜,“阿谁叫你前几天那么忙,我都找不到你,我想你缓正一定会答应阿母这个小小的要求,所以就直接给雅雅和她阿爸打包票了啊,阿你如果不好好给雅雅帮忙,阿不是混不给阿母面子?”
这是什么状况?他竟然被他最敬爱的母亲大人摆了这么大一道!
接下来,母亲在电话那头说些什么都不重要了。
黎震满肚子的气却没地方出,他只能强逼自己冷静,好想出一个让齐雅菲自动滚出他家大门的好方法。
第二章
揉揉眼睛,齐雅菲提着两大袋行李站在台北车站前面,一路搭火车睡过来的她,神智仍未完全清醒。
哦,四个多小时都窝在窄窄的座位上睡觉,现在的她肩颈酸痛,累得不得了。
抬腕瞄了眼手表,凌晨十二点多,对台北她的陌生程度跟撒哈拉沙漠没什么两样,那现在的她应该怎么办才好咧?
脚好酸、手也好酸,齐雅菲先随便伸伸懒腰,然后便赶紧移动脚步往人行道上的花圃边一坐……管他的,无论如何,先休息一会再说。
才刚坐下来,一个状似流浪汉的老人便踅到她眼前。
“小姐,行行好,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齐雅菲瞪大眼睛,一脸惊讶的望着全身又脏又臭的老人。
天啊,台北不是号称是全台的首善之都吗?怎么还会有这种状况发生?
瞧这位老人应该也有六十岁了吧?真可怜。
她眨眨澄澈如水的大眼睛,“老爷爷,您没有家人吗?”
“呜,我的老伴走了、儿子不孝,嫌我不中用,加上我身体不好,要花医药费,他就索性把我赶出来了。”
怎么有这么狠心的人?
“那我帮你报警好吗,我会叫警察先生帮你教训你儿子一顿,送你回去,至少三餐可以图个温饱呀。”她从行李里翻出面纸,递给老泪纵横的老人擦眼泪,自己的眼睛也红红的。
“活到这把年纪,竟然被儿子媳妇抛弃……我……我什么都没有,唯一剩下的,就是一点点的尊严,我宁愿饿死在路边,也不愿意回头去求他们!”
见老人如此坚持,齐雅菲也没再多说什么。
没有犹豫太久,她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千元大钞放到老人颤巍巍的手中,“那好吧,这些钱给你买饭吃。天气凉了,你要记得穿外套,免得生病哦。”
“好心的小泵娘,”老人露出悲凉的笑意,“能吃饱就算幸运了,哪顾得着穿的暖不暖呢?我出来的时候,就带着这么件衣服,只能小心地穿着,希望哪天我走的时候,别光着身体就万幸了。”
说完,老人将纸钞捏在手心,慢吞吞的往人行道的另一边走去。望着他佝偻的背影,齐雅菲觉得自己的心几乎要纠在一起了。
一股冲动让她小跑步地追了上去,“老爷爷!”
老人微讶地回头,“小泵娘,有事吗?”顿了会儿,他忽然将右手手心摊了开来伸到她面前,“是不是拿错纸钞给我了?没关系,还给你。”
“不是、不是。”齐雅菲猛摇头,努力忍住不让泪珠落下,她将老人的手推回,然后从钱包里取出一叠千元纸钞,“这些也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