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能告诉他,是因为管非不屑用他们的东西?每次送来的药早被他不知倒过几回了。
“珍贵药材?”凌霄突然呵呵笑问:“管兄真这么说?”
难不成,管非发现了其实他这个凌少庄主的心怀不轨?为了将人久留,他是在菜汁中小动了点手脚,一般人应该察觉不出的。
看来,他实在不该小看这个“管非”的本事。也罢,这个游戏是该热闹一些才算精采。
“管兄他太客气了,你不知他一来,凌云山庄的婢女们每个都『斗志高昂』冲着这一点,我就非常感激。”
“是为凌大哥少了许多麻烦吧?”夜儿反问,经由方才那两个婢女的对话,在他们尚未来到凌云山庄前,恐怕饱受目光追逐的人就是凌霄。“不怕被义兄抢了风采?”
“你呢?怕吗?”凌霄淡淡问道。
“我?”夜儿借着啜茶避开他的目光。“怎么会呢?”
“难道你不怕他有日娶了妻,有了另一个爱恋的女子,分去对你的关爱?”凌霄挑眉道。
“即使如此,”她的唇边笑意渐淡。“他对我的关爱是无可比拟的,假如真有那日,我会认分离开。”
“哦,是吗?或许他正瞒骗着你这个『义弟』呢。”他似笑非笑,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你别胡说!”她双唇肃然一抿,心底有股闷气引燃而起,冲出口的话铿锵有力:“我和他早已存在不可分离的情感,而这分情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我该相信——他不会骗我。”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间的点点滴滴此时在她的脑海翻飞,她不该怀疑他的……
“你是在说服我?还是自已?”他轻而易举地戳破一个美丽的假象。“何必那么生气?既然心里有了疑惑,为何不直接问他?你既然相信管非不会瞒骗你,那么去问他啊,他会老实告诉你的不是吗?”
黎夜儿冷冷地瞪向他。
“你究竟想说什么?”
“怎么?『你』是他亲爱的义弟,他不曾告诉你吗?”他对夜儿的激动觉得好笑。“连他的真正身份都不清楚,我想你亦不知管非在江陵已有未婚妻吧?”
他淡然地丢出一记响雷,轰隆隆地炸得夜儿心绪大乱。
“何需如此惊讶?早已耳闻管兄少年得志,事业有成,订了亲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而且——”
“而且什么?”黎夜儿强装冷静地问。
凌霄有些不忍,却不得不点醒这个单纯的人儿。“夜儿,『你』真的了解他吗?”
夜儿心一紧,强装的心情并未因他的一番话而有所意外。
“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又为何选在我面前说出?”
“怎么?温和的夜儿突然张起浑身刺准备攻击了?”
凌霄的眸子闪过一丝赞赏,毕竟单纯的夜儿的心思还是细腻的,虽然如此,她紧绞的手指仍已将心绪表象。
“你太单纯,表面不代表一个人的全部。下次要相信人之前,多想想我这句话。”
夜儿冷凝了眼。
“你呢?我该相信你吗?”
她真的太单纯了吗?管非也曾这样说过。她想不透,单纯难道也有错?或许她真是被保护太过而不懂人心的复杂,但,难道因为她单纯无心机,就理所当然地被欺骗?
不,她不能忍受……
“信与不信——『你』不已经作好决定了吗?”凌霄莫测高深地注视眼前苍白的人儿,心中飘过一丝不忍的情绪,但很快就被他无情地抹去。
“如果凌公子不介意,我很累,想休息一下。”她客气有礼的生疏口气缓缓流泻在过分沉闷的室内。
“你好好休息。”凌霄神情平静。他知道,在今日之后,黎夜儿已将他推出心房之外,不再视他为朋友了。
但,这不就是他要的吗?
凌霄离开后,夜儿浑身无力地走回床榻,墨黑的眼睫垂落,眼角不经意地扫过那把断柄的木梳,感觉自己纷乱无章的心思正在拉锯——
她该相信谁?
她得好好想一想……
第八章
夜幕低垂,眼底所见是一片黑暗。
她没有点灯,任凭沉寂的夜色渐渐将她包围,坐在床榻上的姿势一点也没有改变,即使四肢麻了、没感觉了,她仍不想动。光阴虽一点一滴流逝,却没有办法厘清丝毫纷扰思绪,直到纷飞的清冷凉意袭上她的心。
心若沉溺了,是否再也恢复不了坦然自适?保有单纯的心何苦要染上尘埃呢?
“夜儿、夜儿……”幽远的叫唤入耳。
不要唤我,我还没想通,让我静一静啊……
“夜儿、夜儿……绿罗裙儿?”
沉稳有力的嗓音由远而近唤着,像是声声催促她的魔咒,她茫然地眨眨眼,在听见熟悉的柔嗓唤着独特昵称,蓦地醒了过来。
“是你?”黎夜儿放开捉住他的手,闭了闭眼眸。“刚才是你唤我绿罗裙吗?”
“当然是我,否则还会有谁?『绿罗裙儿』可是专属于我的呀!”他笑问,大手抚了抚她的额际。“我在这儿,妳的身边。”
一下午的奔波,总算有点小收获,现在,他已经大约掌控了当年惨案的来龙去脉,相信很快就要真相大白了。
曾经,他独有的唤法使她深感温暖甜蜜,而今——
“现在,我的身边只有你。”夜儿凝视他的俊容。
当然是他……但心呢?是否属于她呢?抑或终究将送给另一个女子——他所疼爱的未婚妻?
她好想问问他,却又不敢面对心里的软弱;很想否定凌霄所言,但夜儿明白,那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她执着的内心根本无法忍受没有答案的疑惑,与其埋在心头又时时牵挂,那她宁可直截了当地找出最后的真相……
但,若是他的回答是肯定的呢?家乡有位疼爱的未婚妻,真是如此,她算什么?又该如何自处?
“妳怎么了?”他发现她的沉默。“天暗了,怎么不点灯?我看不清妳。”
暗淡的月光从窗棂洒进,隐隐约约的幽影罩住她清丽的脸庞,形成他不熟悉的暗色。
无法看清的岂只她一个?他不也是?
夜儿的嗓音在静谧中缓缓响起:“我在想……男子会为了什么目的与女子成亲?”
“说目的太沉重。”管少阳虽觉得这问题太突兀,却也表示了自己的想法:“对我而言,成为我妻的姑娘必定是我最钟爱的女子,此生,真心无法分割,最爱的女子——我只要一个。”
曾经,他以为这女子是不存在的,而今,他想,他已寻着了比自由更吸引他的女子了。
最爱的女子——我只要一个……他低沉的嗓音说着令人沉醉的宣言,只可惜,那幸运的女子不是她。
呵……凌霄说的没错,信与不信,她早已作出了决定,
“我想我懂了。”她笑,忍不住浑身打起哆嗦。
避少阳感觉到了。
“妳的手好冰。”
他起身关起窗,握住她的手,想给冰冷的她一些些温暖。
“冷吗?”
“不冷。”她默默地抽出手,这双大手即使温暖,却不属于她。
何必待她这么温柔,让她连质问都开不了口?
“妳怎么了?”手中的柔荑挣月兑了,清冷的气息趁势窜入,他正试图从她淡然的脸瞧出端倪。“别低头,看着我。”
她不自觉地握住腰际,紧紧抓住从小戴在身上的青纱绣袋,如过往的每个日子,借着冰琐璃的沁凉冷却她的慌与乱。
好可悲,他的欺瞒使她慌乱;而自己却已习惯用他的冰琐璃来平静心情。
怎会那么傻?当他喊出第一句“绿罗裙儿”时,她就该联想到,一切并没有如他声称的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