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夜儿本想开口之时,手心传来温热,低头一看,原来是管非的大手在自己不知不觉时握住了她的。
她脸一红,赶紧低下头,被紧握的手也不敢乱动。而在外人眼中并未看到她脸颊的淡红,只瞧见她无助的眼神与低垂的头儿,更显孤苦伶仃,令人同情。
避少阳忍住唇边的笑意,接着惋叹道:“他们在十多年前因一场意外去世,每年我们都会一起来拜祭。”
“唉,想不到黎公子年纪轻轻却遭逢如此不幸……这些年想必黎公子过得很辛苦吧?”凌云山叹息地说道,老脸上布满慈祥。
夜儿摇摇头,开始回忆起当时。
“变故发生后,正巧姨爹与姨娘来访,怜我孤弱,便将我带回了江陵,待我有如亲生,所以,我的童年过得幸福无忧。”
“原来如此,没想到人竟是去了江陵……”凌云山喃喃自语。
“听老庄主的意思,您也去过江陵吗?”夜儿好奇问道。
凌云山脸一怔,很快恢复了和蔼笑容。
“呃,我的意思是——难为黎公子一片孝心,每年不忘自江陵远来为双亲上香。”
避少阳唇边浮起得意的笑,搂了搂夜儿肩膀。
“是啊,我这小老弟就是心眼单纯又孝顺,不管身在何处,总不会忘了祭拜扫墓……”他眼神瞥向凌云山。“我想,可能是傻人有傻福吧!几年前,夜儿竟然在爹娘留下的遗物中发现一个秘密。”呵,开始放长线喽!
“秘密?!什么秘密?”凌云山有些欣喜地紧张问道。
“义兄——”夜儿拉拉他的衣袖。
秘密?他怎么愈说愈离谱了?
“夜儿,没关系啦,妳没发现凌庄主对此事很有『兴趣』吗?”管少阳很小心地不让自己的窃笑太明显。
凌霄用尽心机就是要将夜儿拐来凌云山庄;而凌云山对夜儿的表现更是殷勤得怪异,要说没有什么其它企图,实在教人难以信服,所以他小撒了一点谎,想藉此将大鱼一举钓起。
丙然,大鱼马上有动静了。
凌云山也发觉了自己的反应太过,连忙摇了摇手。
“说来也是,大概是身为武林人,我总对武林异事没法抵抗,遇到特殊的事物更是兴趣盎然,不知黎公子愿不愿再为老朽细述旧事?当然,若你觉得被冒犯,老朽在这儿以水酒一杯向黎公子道歉。”
“不,凌庄主言重了。”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哪来的详情可说!
黎夜儿拉了拉身旁整晚都扯着笑脸的男人,要他赶紧收拾残局。
“义兄?”
“呵,这事可说来话长了——”不料,此时管少阳却低叫了一声:“噢!我头好疼。”
“头疼?怎么突然头疼了呢?”夜儿不疑有他地赶紧扶住他摇晃的身子。“你觉得怎么样了?”
“大概……是酒喝多了吧……脑子像是连珠炮竹轰得我头昏脑胀……唉,凌庄主真是对不住,这桩『异事』我看得改日再聊了。”管少阳撑着额,表情十分痛苦。
“不会喝,还替我挡酒,你——义兄,我真不知该拿你如何!”黎夜儿轻叹一声,一边扶着他,一面向凌云山连声赔不是:“凌庄主,义兄身体不适,我们先离席了,今日感谢庄主招待。”
心慌意乱之时,夜儿的眼底没有容纳其它人的境地,因此未等主人开口,便搀扶管少阳乱晃的身子离开。
目送那对相互依峙的身影渐消失在厅堂之外,凌云山维持整晚的笑容淡了。
没有人发现,掩在他背后的拳头从头至尾都是紧握的……
第七章
“你还不累?”
进了凌云山吩咐下人为他俩准备的客房,黎夜儿便不再客气,甩开他搁在肩上的手,将他往床铺上推去。
“唉呀!我说『义弟』怎么如此粗鲁?要是将义兄给撞伤了,妳不心疼吗?”虽说现下是危机四伏,管少阳仍不怕死的大声嚷嚷。
黎夜儿与他同处已非一天两天了,对他的“人来疯”早已习以为常,应变能力更是从以往的傻不楞登,到现在的游刃有余。
“少来了!『义兄』,恕我孤陋寡闻,我还未曾看过醉酒的人还能沿途哼歌;走到人家桃树下,还顺手牵羊地偷摘了几颗送进肚子。”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自己想吃也就罢了,还硬塞了一颗到她嘴里,害她再不敢在那美丽的桃林下逗留,就怕自己被人当场逮着——偷吃桃子。
“啊……原来是被发现了呀!”他还是笑兮兮的,没个正经。“那就不能怪我要求太高,我说这凌云山庄富可敌国,那满园的桃林也该找人照顾照顾。啧!结出的桃子尝起来真涩。”
“说的也是。”那入口的酸涩让她眼睛都快张不开了。
等、等等!呃,她不该接这句话的。
真是!一不小心,又上了他的当。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凌庄主待我们和气有礼,是我幸运,这一路上遇上的都是好心人。”夜儿一张小脸十分的义正辞严。
幸运?!他快笑死了。
“我说妳太笨才是。”
别人都处心积虑要杀她了,她还傻傻的当人是好心。
“妳最幸运的事就是先遇上了我。”
“又说我笨!”夜儿忿忿不平,在他眼中,她似乎就是这么一个笨瓜,永远都是一个大麻烦。“是啊,我当然笨,没有袭人姑娘的美丽,也没有她的长袖善舞,我一路上都在牵绊你、连累你,弄得连我都讨厌起自己了,你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夜儿一古脑儿将内心的话喊出,多日来的不适又加上一时气急,差点喘不过气来。
“咳……咳咳……”
“妳别这么激动呀!”管少阳紧张地靠了过来,大手为她轻拍背部,好使她顺顺气。“瞧瞧妳,弄坏了自己的身体不是很冤枉?”
温热的手掌心传来的是他似假还真的笑谑。
那感觉……她闭了闭眼睛。
是啊,她在激动什么?比起袭人姑娘,她真像是个没有教养的野丫头,他说的是事实啊!然而,她究竟在争辩些什么……
“你说的没错,我真笨……什么都做不好。”她幽幽地喃道。
他是如此耀眼的男子,多么希望自已可以成熟一些,美丽且有智能,那么在他眼前,她的自卑心也就不会如此高张了。
避少阳看着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咚”地敲了她一记。
“好痛!”夜儿痛呼。“做什么打我?”
“说妳笨啊,还不信?”管少阳撇撇嘴。“妳以为那日吸毒血救妳是因为闲着没事做?”
他以为自已经将心意表达得很清楚了,若不是因为喜欢她,他何需冒险?
那日……她想起来了!
“你说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是男人的责任……唔……”干嘛摀住人家的嘴巴啦?黎夜儿无辜地睁着大眼眨呀眨。
避少阳松开了手。
“记得就好,不必说出来。”
很难得的,管少阳俊脸竟然泛起微红;说出去真教人不敢相信,江南颇负风流多情盛名的他,竟也有脸红的一天。
看来,司空的预测果然奇准,这朵“桃花”……果然砸得他眼花心乱哪!
“你喜欢我?没搞错?”夜儿并没有欢愉的表情,反倒是带着郁闷的口气询问他。
“为何这么问?”他不喜欢她忧郁的神情,他希望记忆中的绿罗裙儿都是欢喜开朗的。
“我很清楚自已并没有什么值得让人倾心之处。”实话伤人,而在自己心上人因前说出自贬的话则更伤心。
避少阳沉吟了会儿,拉了张木椅坐在她面前。
“妳很在意袭人?”
夜儿很快地摇摇头,迟疑了一下,然后又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