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的意思是?
黎夜儿杏眼圆睁,对管非突如其来的回答感到惊讶。
他,不是很讨厌凌大哥?为何……
避少阳看出她的疑惑,微微一笑,宠爱地拍拍她的脸颊。
“为了妳的身子,我可以委屈一下。”
黎夜儿闻言,眼眶微微地红了。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他却将它说得如此慎重,害她有一些些感动。
“我的身子不要紧,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留下来。”
“没的事,我想,尊贵如凌兄不会随便邀人作客,除非——”管少阳似笑非笑地道:“呵呵,我们就别辜负他的好意了,否则不就显得我们不够大方?你说是吧,凌公子?”
凌霄眼中一闪而逝的复杂光芒,快得几乎有如错觉。
“管兄太客气了。”他笑脸轻点,拱手作揖退出气氛紧窒的房间前,回头一瞥。“我到外头等二位。”
避少阳及时捕捉到那一眼。他故作镇定,不想打草惊蛇。
不可讳言,凌霄的提议确实十分可行,以夜儿此时的身体状况,待在简陋潮湿的竹屋里只会使她更为病弱,若要延请大夫也不方便。
最主要的,他怀疑凌霄的目的。
既是萍水相逢,如此费尽心机说服他俩住进凌府究竟为了什么?
为他?还是夜儿?
真相,可真是愈来愈有趣了……
冷眼,正凝视眼前的两人。
森绿的衣袖飘扬在细雨的风中,而身旁的男子细心照料地扶持瘦弱如女子的“他”上马车,不时传来的声声笑语,更是入耳清晰……相映背后那道深沉的目光,形成了极为突兀的对比。
值得高兴吧……千方百计地追寻多年,终也走到了这一步。上天果然有眼,送来了“他”,让心中的憾恨有得以报偿的机会,虽然“他”身边多了一个局外人……
无妨。
意外,才更显得上天的无情,他习于操纵所有人的命运,不知是否也算出今日会有一个狂妄的人选择挑战祂控制的命运丝线?
既然当日自己没死成,那么找回一点存活的快乐也不算太过分吧!
呵呵……
甭绝的白色身影,正冷眼注视这片凄迷的天地。
马车在晌午时分到达了目的地。
避少阳率先跳下车,瞇起眼睛看着眼前的豪门大院。
“凌云山庄”四个大字磅礡地刻在横匾上,原来呀……凌霄的身份果然不同凡响,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凌云山庄少庄主?
曾经听过江湖耆老说过,凌云山庄的窜起颇有其传奇性。
十多年前凌云山庄的老庄主凌云山从没没无名的小商贾一夕之间致富成名之后,便建造了这幢豪华大宅;也因凌云山的交游广润,许多名门侠客投身其下,因此更跃升为世家大门的武学巨擘。姑且不论它拥有的财源因何而来,能在短暂时间内成为各大名门世家的领导人,其手腕不可小觑。
包想不到的是,眼前的白衣男子竟是凌云山的独子凌霄。
外传凌云山庄少庄主为一软弱优柔的书生,虽生在巨富武学之家,却丝毫未传承父亲的经商武学天分,镇日深居简出无法管事,所有大小事务几由山庄里的执事,也就是凌云山的义子凌承欢接手。由于此举太不平常,因此便有传言凌云山有意将自身的基业全数交与凌承欢继任,而凌霄将成为有名无实的少庄主……
笑话!什么软弱优柔、深居简出!
避少阳压根儿不相信所谓的“传言”。凌霄若是深居简出,那么他身上的伤从何而来?在他温良的眼神里,管少阳时而瞧见的幽光更非错觉;凌霄绝对有谈笑莫测的另一面,若不是众人眼瞎了,就是他刻意将自己淡出众人眼界之外,另有目的。
眼角不经意地一瞥,掠过横匾之上象征凌云山庄的标帜……脑海闪过一道光,拿出袖中断箭上的翎饰。
这……出自凌云山庄?他严肃地盯着躺在手中的暗器。
“管兄在想什么?”凌霄笑吟吟地走来。
“我在思考——真实与谣言间的差距。”管少阳似笑非笑回答的同时,暗地将断箭拽入衣袖之中。
“哦?有结论了吗?”凌霄好脾气地笑笑,一副愿闻其详的好学模样。
哼!论起当双面人的本事,管少阳也不遑多让。
“我想,个中缘由凌公子应比在下清楚得多。”他缓缓地送上一记软钉。
“好说。难得来到凌云山庄,希望两位在舍下作客这段时日过得愉快。”凌霄朗笑,做出了请的手势。
避少阳迎上他的幽深目光——
“会的,我相信我们会十分尽兴。”
金碧辉煌的宴客大厅上,酒香佳肴摆满整桌。
凌霄在凌云山庄内的地位并不重要,也因此,管少阳以为他们并不会受到多大注目,毕竟,在此处行走的名人贵冑、侠客高手多不胜数,来个没没无名的管非与黎夜儿,想来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但,意外地,在执事凌承欢请示了闭门休养的凌云山后,领命摆下盛筵款待管非及黎夜儿两人,且凌云山本人亦亲自出席招待。
受宠若惊啊……
这一切来得实在古怪。不过,以管少阳哪边好玩哪边闯的个性,这么有趣的“凌云山庄”,他要是错手放过,岂不是太对不起那些处心积虑想把他搅进这盘棋局的人了?
甚至,管少阳深信凌云山庄内必定有某些不可告人之处,而那极可能与夜儿有关。
“管公子相貌堂堂,果然是人中之龙,听承欢说——小儿凌霄在归家途中被袭受伤,多亏有两位才得以月兑险是吗?”凌云山抚模长发,亲切问道。
“小事一桩。况且,救凌兄的是我义弟。”怪了,管少阳此时才发现凌霄竟不在场。
少庄主带回来的客人没有亲自打点,反倒是老庄主与义弟殷勤招待,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
凌云山将视线转移至他身旁沉默无语的小鲍子。
“你就是黎夜儿?”
避少阳注意到,凌云山在说到黎夜儿三个字时,语气有一丝不稳。
“嗯。”夜儿楞楞地点头。
这位老先生的眼神好锐利,像是野兽盯梢猎物……哎,她怎会有此联想?大概是自己又胡思乱想吧。
“我只是恰巧身边有药粉可用罢了,倒是凌公子盛情难却,夜儿与义兄算是叨扰了。”夜儿谦和有礼地回道。
“哪儿的话!两位公子侠义心肠难能可贵,霄儿的做法我完全赞同,今日我以薄酒粗菜答谢二位的仗义相助。”
凌云山示意仆人斟酒。
“敬二位。”
“等等!”管少阳眼明手快地挡住了夜儿的手,抢走她的杯子。“妳风寒未愈,酒最好别沾。”既而回身将酒端起。“抱歉,因义弟不擅饮酒,庄主的好意,我代夜儿领受。”
黎夜儿楞楞地看着管非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明白他是为了自己的身子着想,多日来混沌的脑袋有一瞬间的清明,像是将他的细心体贴清晰地刻入眼中心海。
“谢谢你。”夜儿真心道。
“自己人,谢什么!”管少阳瞪她一眼。“别忘了妳可是我『义弟』哪!”
她听出管非的讽刺之意了,他还在怪她自作主张编造两人的关系啊?
真是小器的男子!夜儿掩嘴轻笑。
酒过三巡后,凌云山便开始与两人闲聊起来。
“对了,两位是因何事,怎会深入山林之中,又恰巧救了小儿?”
“我——”黎夜儿思忖该如何说出此行的目的。
身旁低沉的男声代她回道:“我们此行是为了拜祭夜儿的爹娘与兄长。”
咦?管非在说什么啊?明明他们此次是要去寻人的,怎么变成了祭拜爹娘了?